“崔丞相自刎于狱中”这一消息最早是从大理寺传出来的。 没想到愈演愈烈,流传至坊市间跟炸开锅一样地拦也拦不住。 此事是晨间狱卒上值巡牢时发现的,脖间一抹伤口,人笔直地躺在那块简陋的木板上,已无声息。 地上残留的瓷碗碎片上,殷红的血迹未干。 清晨的朝堂,雕花窗楹外升起的晨光,缕缕倾洒进紫宸殿的白玉砖上。 永晋帝被眼前的光照晃得一瞬目眩,手里翻着刚呈上来的狱中血书,罕见地静默不语。 殿中两排朝椅上,官员们一个赛一个地低着头对眼色,不敢对着上头沉沉的天威。 那血书,是崔少琮自刎前,割破手指一笔一划写出的。 言及了沈家所指的前朝密信,皆经过涪陵山主持大师的过目。 书中内容不过是或山河游历,或忧民论史,其中细枝末节皆有副本为证。 再及府中搜刮之贪污财物,贵重之物出入宫门衙署,皆有记录为证,详细至几年几时从何而至。 所谓前朝袍衫,裁制工序涉及工匠、府衙、皆提供了名单和流程。 洋洋洒洒一篇血痕,最后一言: 千般万般,臣有罪。愿以己身,换崔氏一族免于重责,从轻发落,恳求圣人恩典! 这是讲了什么呢,朝中说他勾连前朝谋反,他推涪陵山大师出来。 涪陵大师那是什么人,是先祖的国师啊。 在他眼皮底下的书信来往,还皆有记录,任凭去查。 还有说他什么贪污,那就一笔笔的财物去核对,还贴心地附上了所涉及的所有衙署和主事人。 说他私制前朝龙袍,能裁得龙袍的工匠普天之下就那几位,姓甚名谁,皆细细载录。 不是要查吗,那就全部查吧。看谁有问题。 因崔少琮已经明了圣人不可能放过这么稳的机会。 不止他,连同他的家族,都要一举拔下。 即便查清最后还要摁个一二罪名祸及全族,那他便以一死证清白,换得全族的生机。 朝堂上下大概都想过他会奋力洗脱嫌疑,却没想他直接一死。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崔少琮身上最大的也最难扳倒的,便是他两朝辅臣的身份,以及遍布大晋的门生学子。 两朝臣,未死于敌谋,而死于朝中诬陷。 随之而来的,便是数以万计的民愤、学子文人之怒。 谁人都有一死,背负最多的人最不敢死。 但若一死相求,那倾厦的,比天比地,都重! 沈隋不可置信地接过方公公递下来的血书,手指不停颤动。 那血仿若火炼的岩浆,烫得他几乎拿不稳。 怎么会?怎么可能?崔少琮他,如此决绝? 一番死局竟被这样一搅,究竟谁才是那局中人? 不,他是在保崔家…… 用两朝的功高,世人的怜悯,圣人的醒悟,再换崔氏一族百年安稳。 沈隋心中闪过无数的对策,缓缓抬头,正对着永晋帝一双探究而怒色的眸子。 吓得他膝盖顿软,站都站不稳。 “孟中书,崔相一案,移交于你。连同御史台刑部,必定亲自监查。” 永晋帝胸前起伏,眉间郁色,吩咐着孟祁忠之后,便冷脸摔袍下朝。 朝臣从紫宸殿中追着永晋帝的步子到延英殿,纷纷求见圣人。 方公公挡在延英殿前,艰难出声,“诸位大人,圣人龙体不适,不见诸位。各位先请回吧。” 薛辙一把蛮力冲至最前,抓着方公公的衣领咆哮,“方辉善!你快些替我通报。我要见圣人!” 方公公被拎得脚尖差点离地,“薛…薛尚书,圣人确实说了谁都不见呀。” 薛辙心急如焚,一张圆脸涨成了猪肝色,眼眸通红, “放我进去,我要见圣人,我要替崔相鸣冤!” 随着薛辙的声坚言厉,原本窝着不敢出声的文臣们也皆是纷纷出言。 一时间,延英殿前如同菜市场般嘈杂,繁文缛节皆不管了,各个情绪上头。 最后还是禁军来将人逐出了宫城。 坊市的酒楼、客栈、棋楼等地都挤满了人,看着不少臣子被禁军托到马背上请回家,皆是议论纷纷。 “天哪,翰林院的学士们也哭着被推出来了。” “你是没瞧见那平日里最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