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走过来。 沈霂从遮挡的半边臂膀中只瞧清了一片轻拂至衣襟前的纱缎,几乎是在怔愣的一秒之下触及了疾速而来的杀气。 有人袭击? 沈霂眼中迸射寒光,伸手拔剑却忽觉手臂被死死摁住,随后连人带马掀翻到底。 从步伐杂乱的泥地上,他看清了一双白色云纹的鞋履,飘扬似花的裙瓣。 半响后,脖颈被猛地一掐,能感受到喉骨缓缓收紧到发出轻微的“咔咔”声。 他也终于看清了朦胧中的那张脸。 …… 沈霂认识崔疏禾那年,她才十一岁。 从小在云安长大的崔疏禾,比起琴棋书画,更善骑射舞剑。 崔少琮因此还请了京中校尉来教她剑术,但因担心她在云安城纵马,不肯给她请马术老师。 所以后来,她的骑射马术都是沈霂教的。 十一岁时她女扮男装,混进太学院,慌称是崔家伯父之长子,崔皓。 那时的学业分为文学和武学,也有春试和秋试。 少女的身量长得快,在一众少年郎中不算矮小,可骨架却小一圈,在学院内时常被其他人嘲。 若非她姓崔,日子恐也不好过。 “喂,崔家小郎,三个月了你都学不会这驭马,不然回去你家私塾把四书五经念念便得了,来跟我们学这些作甚。马不如人,是畜生,一不小心把你这身如女子般的细皮嫩肉刮出血了可如何是好?” “是啊。瞧瞧这,你崔叔父在朝堂上舞弄文墨,小辈的在太学院连马都骑不了?还是听听劝,回去读读圣贤书吧。” 几匹皮毛油亮的马停在崔疏禾面前,马鞍上的几人居高临下地肆意嘲讽。 领头的是金吾卫右将之子,陈祀渊。 她将因拽久了缰绳而把掌心磨破的手往后藏,握紧了拳头。 如果不是来太学院,与这些官家子弟同窗授课,她不会知道这些新贵之流对崔家报以这么大的敌意。 彼时官场上文官与武官常有矛盾。文官之首崔少琮,曾弹劾过军营贪腐之事,使得不少武将丢官贬职。 连着太学院,文学与武学每年的考试都在暗自较劲。 “文官出身又如何?优秀之人,向来都是能文善武,博闻强识,胸怀天下。你们文学榜上垫底,就这骑马一科我要是都不让让你们,以后怕你们连给人牵马的官职都做不了。要不,我叫叔父帮你们进言进言?加多几个什么跑马场驭马师之类的?” 崔疏禾下巴轻抬,俏生生的脸蛋上平静又带着讥讽。 几人一听脸色立马难看,崔疏禾见状冷哼一声。 只会来这跟她呛声,动动嘴皮子,谁不会? 她暗自捶捶酸痛的腿,佯装老练来个翻身上马。 马鞍处磨到了她大腿根红肿的擦伤,差点痛呼出声。 实际上,她只学会了上马。 陈祀渊见不惯她明明弓都拉不开的小身板却总是一副清高倨傲的模样。 “哈,笑话。要不我们来打个赌。春试刚过,那便等秋试。若你秋试文学榜武学榜皆能比我等几人高,且你的武学分要高过于沈霂,便算你赢。谁输,谁便帮对方牵马,绕太学院一圈,边走边喊你是我爹。如何?” 太学院的学子每个人身后都是官宦世家子弟。这赌注,若是输了,传出去何止是脸面无存。 沈霂又是谁?不管,她崔疏禾向来不认输。 “好。我应下。” 当围观的学子十分兴奋地讨论着这赌注,崔疏禾掉转马头回了。 等人少了些,崔疏禾痛得呲牙咧嘴地从马上下来。大腿根估计磨破了,这硬邦邦的马鞍真是的…… 崔疏禾一通心情全被搅和了,牵马缓步走至马厩。 日落西山,天边一道道霞光绚丽动人。马厩旁有一个少年身穿深色衣袍正在为他的白马刷背。 白马儿恣意畅快,晃晃背将身上的水渍晃掉,时不时发出“嘶嘶”声,以示欣喜。 当崔疏禾正走得七扭八拐地靠近时,那些水渍也顺势洒了她一脸。 “啊!”崔疏禾惊呼一声,水渍入眼。 听见动静,那名少年绕过马身过来查看,颔首道:“未看清有人在此。见谅。” 崔疏禾边摆摆手边眯开了一只眼睛,从水雾中看清那张脸。 桃花般多情的眉眼,唇边荡着明朗的笑意。 身披霞光却不会让人生出“夕阳近黄昏”的感伤,而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