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陆晖就忍不住心烦意乱。
两年前又是洪涝,又是民反,好一顿折腾。他的表情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说政事就说政事,提及丞相年轻时做什么,”陆晖不轻不重指责道,“朕倒觉得,岁币结盟不赖。”
“还请官家三思。”杜守甫坚持道,“西戎和北狄,不论是发兵还是按兵不动,目的都在中原。豺狼之心,人尽皆知。就算北狄同意结盟,也不会真心实意出手协助,臣恐怕围魏救赵不成,反倒是养虎为患啊。”
陆晖深吸口气,阖了阖眼。
他真是听见杜守甫开口就觉得头疼!也正因如此,数月前田猎,陆晖干脆就没让杜家跟过去。
自打两年前洪涝起,杜守甫便是一句好话都没与陆晖说过。
虽说他为御史,谏言上书乃是本职。可天天说,日日说,陆晖觉得就是用水混出来的泥人,也得被说出几分脾气。
有哪怕一件事,他杜守甫不跟自己唱反调的么?
“杜大人是觉得朕不懂这些?”陆晖越想越气,脸色已然变得相当难看。
“臣绝无此意,”杜守甫赶忙道,“只望官家思量之后再做定夺。”
意思就是,他现在不管说什么,都是没“思量”过。
陆晖烦不胜烦:“朕真是受够你了,杜守甫!”
杜守甫身形微顿。
与官家说话,为臣者自然不能轻易抬头,当朝御史只是将头低到更低。
“官家,还请三思
!”他仍然不肯退让,“若臣不谏言,这朝堂之上要臣何用?”
“……”
陆晖是忍了又忍,才将到了嘴边的恶言忍了下去。
大雍历来看中御史,甭管他说什么,即使是官家也不能当场撕破脸。何况杜守甫是先皇看中的人,这朝堂上下还有不少老臣看着呢。
“岁币结盟一事,就交给丞相,”陆晖权当没听见杜守甫开口,冷声决定道,“派谁出使、送多少钱粮,拿出个合适的主意来。若无旁事,就退朝。”
说着,陆晖是不愿再大殿多呆一秒,拂袖离去。
…………
……
当天下午,云家。
杜文钧将白日的事,言简意赅地转述给了云万里和杜菀姝。
“怎,怎能向北狄岁币?”
连杜菀姝听了都觉得荒唐,她的脸上写满了担忧:“把这些钱粮交给刘将军的兵马,不早就将西戎打出关去了!”
十几年前能破西戎十万大军的将才,难道不比那中原之外的北狄更能打么?
“父亲准备怎么做?”杜菀姝问。
“朝中诸多臣子亦不赞同岁币之事,父亲说此事并非全无回转余地,”杜文钧说,“毕竟官家他……主意变得很快。”
解释之后,杜文钧又看向云万里。
“阿父还说,叫姑爷宽心,”做大哥的,放缓了声音,“他会去争取。”
“可到底怎么样,不还得看官家么。”杜菀姝说完,就觉得希望渺茫。
她知道父亲不会放弃,只是早在自己的婚事上,就能看出来官家对父亲已厌恶到了骨子里。
岁币的主意是高承贵提的,官家亦交给了他来办,这节骨眼上……
最好的办法是父亲别去讨这个嫌,免得官家因厌烦而更不听劝。可西戎都打破关了,战事吃紧,容不得推迟犹豫。
更遑论,杜守甫是当朝御史啊。
他若不能直言百官错过,不向官家谏言,偌大的朝堂,还有谁能?
杜文钧见云万里不言,沉重地摇了摇头。
话带到了,他也不打算久留,只是又叮嘱了几句,便起身告辞。
待到送走杜文钧后,杜菀姝回到正厅,云万里还坐在原地。
他手中握着茶杯,深邃五官紧紧绷起,咬紧的下颌几乎是叫双颊勒出了线条,凸显出迥然杀机。
在这肃杀愤怒之下,云万里右脸处的伤疤也跟着脸面发生扭转,比平日看得更为凶恶
瘆人。
杜菀姝忧虑道:“夫君,你——”
后面的话,在陶瓷清脆的破裂声后戛然而止。
云万里竟然是徒手捏碎了手中的茶杯!
洁白瓷器崩裂成了碎片,破片炸开,落在云万里的手上。几乎是瞬间他宽大的手掌就见了血,殷红痕迹与茶水一同滴滴答答坠落在地。
一旁的李义和观星都是吓了一跳,后者更是吓得尖叫出声。
杜菀姝咬紧了嘴唇。
幸而这杯水,云万里已握在手中许久,茶水已转温变凉。她轻轻上前,抽出了手中的帕子,转身嘱咐李义:“管事,劳烦拿药过来。”
不用杜菀姝多说第二句,李义转身就走。
观星也勉强回神,惊魂不定道:“夫人,我去,去端盆热水。”
杜菀姝:“去吧。”
仆人纷纷离去,正厅之内,只余她与云万里二人。
“夫君,”杜菀姝温声道,“我来为夫君擦手。”
云万里这才抬眼。
他深邃眼眸看过来时,连杜菀姝都被其中杀气吓得心中一突。
端坐在椅子上的男人,身姿挺拔、肌肉紧绷,面孔中写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