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良玉住进谢府了?”
打听消息的家仆不知少主和那位乐山君较什么劲,硬着头皮点头。
郗老爷嗐一声,摇头晃脑跟着添乱:“风马牛不相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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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静观其变的世家,就有不能容忍损伤风化的臣子。
大朝会上,出身吴郡朱氏的御史大夫,上书参劾谢澜安。
“《传》曰:齐之以礼,有耻且格。今却有谢氏女隐瞒生平,欺世二十载,翰音虚名,居非其位。我大玄承王化,理当威兼礼法,故臣请太后、陛下严惩此女,以正视听!”
朝堂上响起一片不小的骚动。
少年皇帝生了张隽如冠玉的脸,一身书卷气,与那压在他身上的玄绛海崖纹龙袍几不相衬。
他自冕旒后下望。
王丞相不置一语,微微阖目,似在养神;文班为首的重臣,无论国舅公庾奉孝,还是惠国公何兴琼,皆雍容而立,没有为朱御史声援的意思。
少帝才张口,在龙座旁置垂帷的庾太后微一吟笑:“王丞相,哀家不记得,我朝律令哪一条明说女扮男装为罪,抑或女子掌家为罪?”
王翱摇头,道并无此律。
朱御史急了,据理力争。庾太后声音沉下:“淮河以北的尉迟老妪,久逞武威,成日宣扬她北蛮之地出了个代父从军的英烈女子,正是男女皆兵,全民皆兵,扬言早晚要过江踏平我朝!反观我文风浓郁的汉室,古有班昭蔡琰,今神闺之中又出了位巾帼奇才,你们不说褒扬,反要打压治罪,难道我南朝的胸襟当真不如北朝吗?”
少帝陈勍面无表情地闭上嘴,朝堂鸦雀无声。
谁人不知,太后这番挟枪带棒的言语,是借他人话风,浇自家块垒。
她口中恨言的“老妪”,便是北朝的尉迟太后。
想当初拓跋武帝在位时,尉迟太后与拓跋武帝在洛阳一同临朝,称为“二圣”,等到武帝驾崩,尉迟太后继续辅佐儿子,规划国事,北朝臣子皆视此为理所当然,无不服膺听命。
反观南朝,同样是垂帘,庾太后却几番被骨鲠老臣上书请退,称后宫干政于制不合,请她交还权柄。
庾太后一生大忌,便在“男女”二字上头。
她为何不顾群臣的怨声,一心想推动大司马举兵北伐,不就是要在武勋上同北朝较一较劲,以此证明她统领大玄的能力吗?
今日在这朝会上,谁执意针对谢澜安,谁便是在影射太后牝鸡司晨。
庾太后满意地看着无人敢多言的庭殿,转头笑问少帝:“陛下以为,哀家之言然否?”
陈勍在满朝文武的注视下,微微侧身颔首,恭顺回答:“母后所言极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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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数得上一流的八家门阀,当头的王、谢、庾、何,次之郗、原、卫、朱,余者不足为虑。”
放鹤亭中,红泥小炉烹着雨前茶,清香怡神,三人围茶台而坐。
谢澜安拈着一枚斗笠小盏,看鹤台上闲鹤梳翎,手比瓷白,慢条斯理地分析:
“今日逢五大朝会,必有人提及我的事。王丞相不会多言,无论碍于王谢两家的姻亲,还是王翱此人的静水流深,他都不会多此一举。自然,也不会为我美言,顶多两不相帮;
“太后呢有意收拢我,庾家与何家都是太后的麾下,也不会攻讦谢家。”
谢策偏头看向她。
谢澜安继续道:“郗家主才疏志大,可惜他家的大事一贯由少主郗符决定。我知那位少爷,貌似倨傲,实则最会取舍慎断,若非有十足把握,也不会当这个出头鸟。”
想起上一世这位郗家少主的所为,谢澜安瞥睫笑笑,清茶入口,唇齿含香:“剩下原家已服,卫家中庸,都不足为患。余下一个朱氏,是江南本土的世族,自北方世族侨居江南以来权势被挤压,地位一落再落,想趁机扳倒谢家上位的,也只有这一氏了。可惜……”
谢策接口:“可惜太后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此时他终于明白了,那日谢澜安口中说“有人请我出山”,所指竟是太后。
原来那个时候,她已经远虑到今日的局面。
但此事不能细想,一旦深究,就会和五叔祖逝世一样,让谢策感觉澜安变得有些陌生。
文良玉不通世务,云里雾里地啜茶,“含灵,说太后有意收拢你……这是何意?”
谢澜安笑得雅气,今天下二分,南北隔江而治,明面上各有皇帝,实际真正治国定策的却是两位太后。
咱们这位庾太后,可是心高志广得很呐。
“她大概以为,‘谢含灵无哀家庇护无以保自身,哀家无谢含灵效命无以利爪牙,张耳目,逞气志’,眼下正等着我递投名状吧。”
这话听得谢策和文良玉都悚然,一道低醇绵远的嗓音忽而传来:“原来我谢家出了一个帅才吗?”
亭中三人俱是一顿。
听见这道熟稔又渺隔久远的嗓音,谢澜安握盏的指尖轻颤,迟迟转头。
只见一名著鹤纹袍戴远游冠的中年人穿庭走来,麈尾在手,两袖生风,高迈若仙。
“二叔……”她下意识起身。
她这位风度卓绝的二叔,坐镇着南朝重地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