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 好难啊,九重鹰对自己说,他尝试过了,但好像只能得到胜利。他无法爱上它。 “但是我发现,我只是习惯了它。” 他停了下来,随之是一段让人不安的沉默。 曾经的场景重新出现在眼前,好似它们刚刚发生。他是沉默的旁观者,他看见过去的自己在愤怒,在怒吼,他要把不受欢迎的人赶出自己的世界。他成功了,却也失败了。 他一头扎进了深海,最后却发现自己跳进了岩浆。 “父亲曾经教我,胜利就是一切。”九重彦人在意的只是胜利,他要他一直赢,一直赢下去。九重鹰注视着前方,脊背后又出现了被人按着的错觉。他知道他一回头就能看到父亲的脸,父亲赞许的目光,父亲最后遗憾的表情。 “九重。”清濑灰二温和的叫他的名字,又很快改口,“鹰,阿鹰。你可以不必说下去的。” 九重鹰猛地从岩浆中浮起。他眨眨眼,蒙在眼前的灰雾散去了。清濑灰二的脸被渗透了枝叶的阳光照的发光,虹膜像是黄金缓慢的流淌。 在剔透的黄金液体里,九重鹰看到了缩小的自己的脸。他的表情很难看,锋利的五官组合在一起,攻击性和危险感强的惊人。 他缓缓的吐出一口浊气。 他不知道,清濑灰二注意到他的凶恶的表情,却更在意他的灰眼睛。那双眼睛是沉沉的下着暴雨的眼睛。 他不合时宜的想起在世界文学这门课的课本上看到的泰戈尔的一首诗。 那首诗叫做《烧毁记忆》 ‘有一天早晨我扔掉了所有的昨天,从此我的脚步就轻盈了。’ 可他觉得,九重和这首诗截然相反:他没有扔掉所有的昨天,反而将它们牢牢的背在肩上。 九重鹰摇了摇头,他继续说了下去:“我为什么打网球?”他平静的面对这个曾经让他困惑,让他痛苦,让他迷惘的问题。 他想起远野笃京的不甘、越前南次郎的忠告,时间一直向后倒退,他见到了曾经的对手警惕的脸,余光瞥到用甜品来诱惑他训练的父亲。他的脸他那么熟悉,仿佛他已经成了自己身体中的某一部分。 随后他望向天空,看着单纯的蓝色天幕上,软和的白色漂浮其上。 我原来、是在为了过去,为了胜利打网球啊。 …… ………… 王子想,他难不成在什么少年漫的片场?身旁这位比他年幼的少年难不成是中二病爆发?他又梗着脖子,去看了一眼清濑灰二的表情,猜测是不是接下来灰二就要动用嘴炮,让这位少年漫主角回归正途? 他苦中作乐的任由思绪放飞,跑步的时候还能看到宛如漫画般的场景出现,好像就感觉不到肺部的痛苦和喉咙的干涸了。 清濑灰二听着九重的话。 “我该继续吗?”他问他,“我的网球只剩下胜利。我找不到别的理由了,我没办法感觉到我对它的感情。” 清濑灰二反问道:“你想继续吗?” 九重鹰说:“我只剩它了。” 清濑灰二捕捉到他的示弱般的迷惘,他安抚的拍了下九重鹰的肩膀,“你不止只有它。”他说,想起了当初那个同样痛苦的自己。 他没有接着说下去,看着九重迷茫的眼神,转而问道:“你想要一个理由吗?” 他的声音平静而清亮,仿佛一盆冷水落在灵魂的火焰上。 九重顺从而安静的偏着头看着他,听着几个人并不一致的脚步声。 他想要一个理由吗? 清濑灰二的问题直指矛盾的重心,拨开了一直围着他的那团迷雾。九重鹰先是一怔,自己跌跌撞撞的,死活不肯松开球拍,自虐一样沉浸在无聊的胜利中,包括去询问越前南次郎,向清濑灰二诉说,原来都是因为他想要一个理由。 他需要一个理由让自己坚持下去——即使是像父亲那样的理由。 这想法像是认输,让他不由咬紧了嘴唇。 清濑灰二说:“每个人踏上这条路的理由都不一样。” 他用力的踩了踩脚下的路,柏油路,平坦,笔直,随时会出现各种岔道,通向各不相同的终点。 “能从中得到什么也都不一样,有些人可能跑着跑着就先下了跑道,消失不见了;或者像是你我,还有王子,同行一段时间,再纷纷离开。” 王子:“……请不要带上我,直接把我扔下吧……” 谁都没在意他气若悬丝的声音。 “就我来说,我是一个跑者,我知道跑步是一个人的运动。但正因为跑步始终只是一个人的运动,所以,这段和同伴并肩前行的日子才显得尤为珍贵。——跑步是一个人的运动,但跑步永远不会孤独。” “看着王子跑步,我好像就能去重新审视跑步的意义。” 九重鹰急迫的问:“是什么?” “我不知道。” 清濑灰二坦然地说:“我也正在寻找那个答案。” “即使我在这条跑道上走了这么多年,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继续奔跑。” 他不顾九重鹰呆愣的表情,继续说道:“但只有一件事我可以笃定。”清濑灰二指着他们脚下的路,“如果不向前继续,我一辈子都没办法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答案,理由,你可以用任何词语去称呼你想要寻找的东西,九重。”他微微一笑,“而这必须要你自己去寻找。” “我不会给你这个理由,九重。这是属于你自己的答案,任何人都不能玷污它。——觉得痛苦吗?觉得迷茫吗?那很正常,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在九重鹰以为他要安抚自己继续忍耐下去,纠缠下去时,却听见令人意外的说法。 清濑灰二顿了顿,认真的说:“只是如果你坚持了这么久,得到的答案还是原来那个……你只能从中感觉到痛苦,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