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无边际的雾气之中,仿佛有无数的椅子。
但只有零星的椅子上有人,那些人穿着各色服装,面色各异,在雾气中看不分明。
覃彩绣环顾四周,很快看到在不远处空地的中央,悬浮着一行字——
【完成任务即可退出游戏回归】
回归……
或许是因为这几天发生的事多到让她麻木了,她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是……回家的意思么?
她缓缓地瞪大了眼睛。
她几乎已经放弃回家这个念头了,也已经接受她作为覃彩绣的人生了。
她甚至准备好,要在这死去了。
眼眶开始发热,她突然向右望去。
雾气开始变薄,她看见了右手边的那个人,是异常熟悉的,她陪伴了十几年的面孔。
覃淼也看着她。
怔怔张大了嘴,眼中突兀地落下泪来。
覃彩绣一下子就看明白了她眼中的含义——
太好了,你还活着。
雾气彻底散去了。
终于有人率先站起来,镇定开口道:“所以,大家都是……【玩家】么?”
“是【玩家】啊……”有人喃喃自语,“我一直以为我是【穿越者】。”
覃彩绣也明白过来了。
她盯着覃淼,看见覃淼皱着眉头,露出困惑的表情。
往日种种袭上脑海,震惊和某一种明悟交织在一起。
原来……
覃淼不是疯了。
……
一个月前——
感受到路面渐渐平稳,覃彩绣稍稍推开车窗,向外望去。
正是秋收时节,外头麦浪滚滚,阡陌相连,每块田地上都有人在埋头收割麦子,金黄麦田与苍蓝的天际相连,辽阔而宁静。
一路南下,覃彩绣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这样的景象。
她见到的更多的,是荒废的土地,是废弃的村庄,是混乱的城镇。
毕竟大齐早就乱了,前几年开始,便是灾祸遍地,匪患横行,到如今就算是她也知道,北边的戎人南下,破了皇都阳城,天子已经弃城跑了,也是一路南下,上次听到消息,听说已经在璃江边上。
若过了璃江,有璃江天险在,戎人自然是追不过来,但是北边的地恐怕也就不属于咱们大齐了。
咱们大齐……
覃彩绣因为这个念头怔了怔。
原来不知不觉中,她已经有归属感了。
实际上,在降生在这世上的头几年,覃彩绣时常想,自己怎么那么倒霉,别的穿越者不是做公主就是做大家闺秀,鄙视链底层也得是个庶女吧,偏生她,一出生就是个奴婢。
她爹和娘都是覃家的奴才,签了死契的那种,她一出生就是个家生子,脑门上算是盖了个戳——奴才预备役。
对于接受人人平等的教育长大的现代人来说,这多冒昧啊。
但是她很快就发现,哪怕是个奴才,她至少是大家族的奴才,竟然已经比很多人强了。
在偷偷跑出去,看见了被父母抛在河中的女婴尸体和在街边被活活打死的小乞儿之后,覃彩绣突然明白了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世界,作为一个甚至还是奴籍,想要白手起家甚至自力更生都是不可能的事。
她乖乖回了覃家,在六岁那年被选上做了覃家三娘子的贴身丫鬟,如此,在外人面前她已经足够令人羡艳,比如此次出来逃难,她便可以和覃三娘子坐在一辆牛车上,而不用和十几个奴仆挤在一起。
思及此,她望向了三娘子,对方叫做覃淼,眼下趴在她的腿上睡着了,与自己现在的身体同龄,才十六岁,但乌发如云,脂肤如玉,已可以见得成年后会是如何仙姿玉色。
那么多年,覃彩绣看着她长大,看着她一路学习琴棋书画,女红女德,按心理年龄,一直把对方当做自己的妹妹,所以前些日子得知,等覃家逃难进了李家堡之后,为了巩固两家的关系,便会将覃淼嫁于李家堡的某位公子。
具体是谁,覃彩绣就不知道了,但想到覃淼不过十六,就要盲婚哑嫁,将余下的终生托付给一个先前从来没有见过的人,心头难免升起淡淡的哀伤。
再自己一想,自己肯定是要陪嫁过去,搞不好要做个小妾,心中的哀伤顿时更甚了。
算了,她还是不要担心锦衣玉食的主子了,担心担心自己吧。
她关上车窗,“啪嗒”一声轻响,腿上的人动了动,随后发出轻声的哼唧,醒了过来。
刚刚睡醒,粉腮红润,秀眸惺忪,声音含娇,软声道:“快到了么?”
覃彩绣忙道:“大约是快到了,外头是一片田地,想来是李家堡的外围,如此看来,老爷说得没错,李家堡地处偏远,人迹罕至,便是世道乱了,也能保一方安宁。”
也不知覃淼听没听进去,目光明显还是散的,好一会儿喃喃道:“好吵。”
覃彩绣茫然:“什么?”
覃淼道:“嗡嗡嗡,嗡嗡嗡,好吵。”
覃彩绣不说话了。
很小的时候覃彩绣就发现了,覃淼好像有点毛病。
她是说,精神上好像有点问题。
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