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不作数?昨日姑父又给姑母没脸了,是不是你还没把我俩的事告诉他?”
“月秋……”男子被逼问得节节败退:“阿妩毕竟是娘生前给我定下的,我爹又对她娘有情,我定然是要对她负责的……”
女子冷笑:“那你是不准备娶我了?好啊,我明日就寄信给我爹,说你污了我身子,让他们来京城给我主持公道。”
“月秋!”
“叫我名字也没用!”
一阵沉默之后,男子声音低低的:“我说了娶你,就会娶。将来你是妻,她是妾。她一个孤女,做我的妾也不算辱没。”
阿妩原以为郑月秋听了这火上浇油的话,定会愈发愤怒。岂料,她只是嗔了几句,竟似是妥协了。
不一会儿,两人似是离开了。
假山附近彻底安静下来。
假山的另一侧,阿妩扶着粗糙的山石,缓缓站了起来。
蓦地,她眼前一花,胃中酸水止不住翻涌,险些再度倒下去。
昨夜的晚饭没吃,写《青梅记》枯坐了一夜,清早又听了一耳朵的腌臜事来。
她想吐却腹中空空,什么也吐不出来。
那滋味难受之极,几回之后,眼泪控制不住地涌出,挂在鸦睫之上,摇摇欲坠。
忽地,一个令人不快的声音响起在耳畔:“哟。让我瞧瞧,是谁也在这呢。”
阿妩睁眼,只见一个高壮男子站在身侧,恰好挡住了一轮日出。喷薄而出的日光将他的肥头大耳勾勒出来,说不出的滑稽。
“罗元启,你想干什么?”阿妩一见到他,心中便生出警兆。
罗元启,乃是罗元绍的庶弟。
若说罗元绍尚且算器宇轩昂、一表人才。这个庶弟便是他的反义词——面目猥琐,成日游手好闲,为府上诸人所不喜。
“那对狗男女的墙角,你都听到了罢?”罗元启瞧着阿妩清瞳含泪,杏花经雨般的娇容,心间不禁一荡:“罗元绍个孬人,想坐享齐人之福,让你做小呢。”
“又与你何干?”阿妩拧起细细的眉。
“同我关系大了去!你嫁他只能做妾,给主母端茶送水,一句话不慎就要被发卖。不如嫁给我,做个正妻,还能日日恶心他们。”
说罢,就来抓阿妩的手腕。
“滚!”阿妩退后一步:“别碰我!”
“你敢让我滚?”罗元启和煦的伪装一触即碎,顷刻面目狰狞了起来:“不过是个没父没母的孤儿,在老子面前耍什么威风?”竟欺身上前,挡住了阿妩离开的路。
阿妩黑莹莹的眸子冷冷看着他:“你敢动一个便试试。”
“罗元绍还没走远,若我叫出声,不须片刻,他就知道你欲对我行不轨,还知道你撞破了他和郑月秋的好事。”
罗元启猛地对上她蕴着怒意的双眸,竟抖了一抖。
他已然有些畏惧,嘴上还不饶人道:“天堂有路你不走……你就巴着那个孬货罢!到时候日日给郑月秋那泼妇端茶送水,有你好受的!”
阿妩懒得与他纠缠,从罗元启让出的路上,快步离开了。
她腹内空空,胃又隐隐不舒服。
当务之急,是去找些吃的,安抚五脏庙。
此刻已是卯时二刻,膳房早已烟火缭绕。银丝卷、香粳米粥、金丝枣糕等盛在精致的小碟中,在灶上温着,随时等着主子的传召。
但这些统统与阿妩无关。膳房的人今日心情不错,给她了两大块杂豆糕。比起往常薄薄的稀粥,已是十分难得了。
阿妩站在廊下,趁热小口吃完了早饭。香甜的豆糕入腹,她身子也暖了些,不似清早那般阴冷了。
忽地,却有一人唤她:“唐姑娘?”
阿妩循声望去。
来人生得和气可亲,身后跟着一排小丫头捧着早膳,见她转头,露出一个和善的笑来:“果真是唐姑娘,方才我们夫人还说,用完早膳之后,请您去一回正院呢。可巧,在膳房便遇到了您。”
阿妩瞧了她一会儿,认出此人是郑夫人的贴身丫鬟。
她直觉不妙。
昨日郑夫人刚因她与郑月秋的争执受了训斥,今晨便迫不及待请她去正院,想来多半是一场鸿门宴。
阿妩叹了口气:“知晓了,我一会儿就去。”
她从来没有拒绝的余地。
岂料,这一回是阿妩想错了。
正院的小花厅中,珠帘银屏、鹅梨香气从金兽中喷吐而出,化作袅袅的青烟。郑夫人端坐在小榻上,不动如山。
见阿妩来,她命人取来一枚水红色书笺:“振武将军范家三日后开撷芳小宴,这是范二小姐给你下的帖子。元绍、月秋他们亦有一份。”
“范家知晓你是元绍未过门的妻子,便给你下了一份帖子。大约是听说我侄女借住在国公府,也给她发了一份,你不必见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