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话时,她面上殊无异色,丝毫看不出被国公训斥后的迁怒。
“范家还给其他许多人下了帖,京中有些头脸的人家,恐怕人人皆有份。月秋也到了相看的年龄,趁这次宴会也去瞧瞧,有没有可心的郎君。”
阿妩察言观色,控制不住地露出讶异的模样。
一是为了,郑夫人竟与侄女不一条心,不欲她当国公府未来的女主人。
二是,她说起罗元绍与郑月秋时十分自然,不见半分异样……似乎并不知晓,这二人已经暗中行了苟且之事。
趁她晃神的片刻,郑夫人啜了口清茶:“作为元绍的未婚妻子赴宴,你意下如何呢?”
阿妩顿了一下:“我去。”
郑夫人叫她来,不就是为了这个么。寄人篱下之人,从无拒绝的余地。
郑夫人满意地笑了。
她当然看出了唐妩眼中的讶色。但是她可和糊涂的侄女不一样。这十多年冷眼瞧着,罗元绍和他那亲爹不愧是父子,胸无大志薄情寡义,仿佛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月秋嫁进来,日子只有苦没有甜。
而况,俗话说富不过三代。躺在祖宗功劳簿上、注定要衰落的一艘船,实在不值得她们郑家两代人绑上去。
倒不如让月秋去撷芳宴上,结识些有本事的男子。
两人都未察觉到,她们的身后一排仆婢之间,一个不起眼的婆子竖起了耳朵,将二人的对话一字不漏听了去。
旋即,她一个闪身,径自走进了内间。
“如何了?”郑月秋见人来,便急忙忙问。
赵婆子满面堆笑:“奴婢方才听见了,那女子亲口答应了夫人,说她会去撷芳宴的。”
“那就好。”郑月秋笑了,忽然柳眉一竖:“对了,你没让夫人察觉罢?昨日都是因为你不小心才暴露了我……”
“没有没有!”婆子连声保证:“奴婢是躲在隐蔽之处听到的,保证夫人和那狐媚子都没瞧见。”
“那就好。”郑月秋又骂了几句才揭过。
今晨,罗元绍的保证像一根刺扎在她心窍上。……他竟然想让那个女子做妾!那岂不说明他还是割舍不下!
郑月秋当时偃旗息鼓,后来却越想越气。想坐享齐人之福,她岂能让表兄如愿!他合该属于自己一个人!
府上多是国公和姑姑的人手,她势单力薄不好下手。
但范家就不一样了。
郑月秋轻蔑冷笑一声。借撷芳宴的东风,她要让那个狐媚子,变成一个万人唾弃的弃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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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正院出来,阿妩信步回到了院中。
自昨日以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切皆因她和表兄那不合时宜、也不甚般配的婚约。
经历了这一遭,从前模糊的念头,她只敢藏在心底偶尔想一想的念头,渐渐似水洗之后般明晰。
“啾啾。”忽地,阿妩的肩头传来一阵轻微抓挠的触感。她一回头,惊喜道:“小雀!”
是早上被那对男女吓跑的小麻雀,不知怎的找到了她的院子中来。
阿妩起身,揪下一块玉米面窝头,捻成碎末洒在掌心:“还饿不饿,要不要吃一点。”
小雀跳到她掌心,低头啄食了起来。阿妩轻抚它灰扑扑的翅膀,眼底说不出的喜爱。
良久,她压低了声音,似梦呓般的低语,却带着郑重的决心:“我想离开国公府。”
回应她的,只有小雀欢快的啼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