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听见皇上的质问时, 阿妩福至心灵一般,于刹那之间恍悟了过来——
手持利剑,闯入御书房, 剑指皇上。这不就是史书最常见的造反的场景么?
她心底哀叹一声, 真不道自己这是什么千载难逢的运气,八百年进宫一次,就要遭遇逼宫戏码?
也不, 造反之人到底是何神圣?她一个无辜卷入御书房的小小探花,能不能在此人的剑下全身而退?
阿妩一边在心底祈祷,一边小心翼翼地转过头去。
立在眼前的, 是一个出乎她料的人。
“世子?”@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谢蕴,为什么会是谢蕴!
阿妩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
掺着雨丝的疾风忽地吹开了御书房的窗牗,她的后颈窜上一阵毛骨悚然的凉。
仓皇地想要头, 然而一切已经为时已晚。
利剑落在地上的轻声脆响, 昭彰着对她的审判。无论是她的真身, 还是长久以来的谎言, 谢蕴已经看穿了一切。
静寂。
了无边际的静寂, 挤满了偌大的御书房。
沉默毒药般扩散开来,纵使彼此之间呼吸可闻,却无一人开口。
谢蕴缓缓弯腰,地上拾起佩剑。
弯下腰时,他的神色莫测难辨。待再度抬头来,漆眸行过死荫之地, 平静得令人惊心动魄。
“你, 到底欲何为?”
皇上先前还能勉力维持两分帝王威严, 却见谢蕴神情陡转,冷色愈重。他不内情, 只以为谢蕴是冲着自己来的。
他双手紧握椅子的扶手,声音止不住颤抖。
然而站在他身后的大公主,却连半点危机感也无。只见她柳眉一竖,开口斥道:“你手中的剑放下,这可是御书房”
谢蕴缓缓转过头来,望向父二人。好似终于想起来御书房里,还有这两号人似的。
旋即,他唇角扯了扯,发出了一声讽刺的轻笑。同紧绷的弓弦拉开时的脆响,任谁也听出中蕴含的凛凛杀气。
落在阿妩耳畔,更令她浑身的寒毛倒竖。
恍恍惚惚之间,她莫名生出一个念头——眼前的谢蕴,好像和她前认识的变得不一样了。
陌生得,恍似另一个人。
他一步步走向天家父二人,却在与阿妩平齐时顿住了脚步。轻抬利剑,一点雪白的寒锋,恰巧落在阿妩的鼻尖七寸处。
“……”
阿妩闭了闭眼睛。
她心中分,谢蕴此举定然是有的。若非还有皇上绊住了他的脚步,此刻被清算的就会是自己。
她心底苦笑了一声。
也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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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谁道两情相悦之人,撒下此弥天大谎,皆会无比地愤怒伤心。而她就更过分了,她的谎言,告破了谢蕴的君子金身。让他日日心烈火炙烤,经受着良心的拷问。
她捏了捏自己的手心。
恐怕之后……世子就要和她一刀两断了罢?
那厢,谢蕴答了皇帝的问题:“您既然已经心肚,何必发出此问呢?”
皇帝好像白了什么,飞快地抬起手,抱着最后一点侥幸,朝着窗外高喊道:“来人——速来护驾!”
应他的,只有一片风雨呼啸之音。
守在门前的内侍们、该拱卫禁中的禁军,皆不去往了何处。连御书房都是此境况,他地更不必说。
整个禁中,恐怕已然陷落了。
“……”
坐在椅子上的男子,面色飞快地灰败了下去,最后一点勉力支撑的威严,也被扎破的水袋般,消散殆尽。
“到头来,没想到竟是败在你手上。”他喃喃道。
“陛下说笑了。”
谢蕴的眸光,平淡得近乎漠然:“昔年陛下甫一践祚,先暗害我父,架空西北军,再污蔑叶向禹,打压陈氏太师。”
“乃至前不久,还暗中联系北戎欲取我性命,提防的不正是今日么?”
即使掌握了宫廷的命脉,以复仇者的姿态出现在九五之尊面前,他却不见半点喜色。
通身同笼一片在沉郁的雾色中。
“你都道?!”
皇上惊惶地叫出声来。
“要想人不。除非己莫为。陛下贵为人君,却连这个道理也不懂么?还是陛下当真以为,您的计划天衣无缝?”
皇上还真就是这么想的。
毕竟,他当年行事实在太过顺利。接连除去两个心腹大患,朝野上下,竟无一点反对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