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与宫女退御书房的内殿之后, 踏上了狭长的宫道。一路上,与许多人擦肩而过。仰赖于从前在宫中留下的好人缘,不少人与他行礼问安。
阿妩被困在御书房的后殿, 对外界生的许多事并不知晓。然而这宫中人却知道, 自一个混乱的午后起,这宫中就变了天。
从前他们侍奉的主子,成了阶下囚, 被押在一处破败的宫殿。忠于他们的仆役们,有的随他们一起踏入那暗无天日之处,更多人却选择弃暗投, 照常在宫中当差。
然而,这当中的唯一例外,却是三皇子。
不知他与新帝如何说合的, 竟让人第二日就宣了谕旨, 许他在宫中自由行事, 一应份例皆照旧, 俨然是旧日那个得宠的皇子。
宫人们的眼睛, 扫过面带三分笑的少年郎,以及他后跟随的宫女,心底止不住啧啧称奇:如多事之秋,能无忧无虑带着宫女四处闲逛的,也只有一个三皇子了。
“见过三皇子。”一边腹诽着,见礼的动作却无半分敷衍。
“好说, 起来罢。”
“谢三皇子。”
宫人们大多有差事在, 就算是想趁机套近乎也不得其法。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走远。
但是……
敏锐的人早现了, 缀在他后的宫女瞧着却有些面生。而且气度举止,也不像个宫女的模样, 倒像是个……主子似的。
可主子,为何这般含胸垂首呢?
宫人摇了摇头,目送着人走远了。这宫中藏着许多秘密,而她在入宫的最初学到的,就是与自己无的秘密,千万不要探究。
“……”
两人一路无话,快步行至自己的住处。三皇子长舒了一口气:“终于回来了,可算无人现……”
他顿了顿,道:“母妃,快去换件衣服罢。”
这句话好似打开了什么开,一直低眉顺眼,不肯让人端详自己容貌的宫女,终于缓缓抬起头。露一张与阿妩有五分肖似的面庞来。若是旁人同时见到她与阿妩,定毫不犹豫地断定二人之系。
这“宫女”,正是皇贵妃。
她面上粉黛未施,略显几分苍白。唯独眼角泛着红色,双目怔忪,仿佛沉浸于方的回忆之中,不可自拔。
三皇子见状,叹了口气:“既然见过了姐姐,母妃可放心了?我之前就说过了,谢家表叔对姐姐她是十分爱重的,一点小事不肯假手于人那,连对我爱屋及乌呢。”
这句话,把陈清婉从回忆中拉了来。
她轻点了下头,柳眉一蹙:“既然如爱重妩,为何他不肯妩一个名分,让她在后殿无名无分地住着?”
“这个……”
三皇子心知肚,二人之间恐怕生了些误,如今未完全解除。但是这话他可不能同母妃说:“表叔方登基没多久,就把姐姐接入宫中住在一处了,名分只是迟早的事。再说,表叔他不也下旨封赏了陈家么,足以见得他对姐姐的心意了。”
陈清婉犹自犹疑着,将记忆中谢蕴的模样回忆了一番:“你说,他是不是因我之故,嫌弃了阿妩不好,这……”
“母妃!”
三皇子大惊失色:“您怎这样想!”
他细细将她端详了一遍。只见她入画的眉目笼着轻愁,如远山间的层云叠雾一般。
三皇子从前不知晓,为何母妃受极了皇父爱宠,却半点不以自傲,反而时有哀色。直到自己的份浮了水面,他隐约有了猜想。
如今,他算是彻底白了。
“表叔不是那样的人。”
他干巴巴地开口,只觉这句话无甚说服力。最后心一横:“母妃,表兄从前就知晓我的份,不也待我甚好,与旁人没什么两样么?”
但陈清婉了,只点了点头,眉间忧色半点不减。
三皇子无声地叹了口气。
母妃这副模样,已许久了。他记得,宫变的消息传到清和宫之时,她没有一丝半点的惶恐,反而连叫了几声“好”,眼角却怔怔落下一行清泪来。
恐怕,是因为自己不再受份所缚罢。
“那母妃您,与姐姐相认么?”
三皇子知结果,却是不死心地问了来。意料之中,只见陈清婉连连摇头:“莫要惊扰了阿妩。”
她顿了一顿:“有陈家人,你也千万莫要声张,更不要露马脚。就让他们以为我早早死了罢。”
口中说着不吉利之语,陈清婉却渐渐平和下来:“如今新帝践祚,不用与……合葬一处,便已是莫大的安慰了。旁的事,我再不敢奢求。”
“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