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孝敬(2 / 2)

再干活来还。”

乔应年接过毛竹拐杖,眼眶红红的,狠狠点头。

英子给他端来一碗番薯汤,里头切了细细的白菜丝,嫩生生的,清香扑鼻。

“吃好了我来收。”她嘴角一弯,想想又说了一句,“慢点吃,灶上还有,不够我再给你添。”

她把粗瓷碗放在小竹凳上,搁了一双青竹筷,轻手轻脚出去了。

日头西斜,西厢屋头便暗了下来,半室昏黄的日光照着那碗粥饭,热气袅袅,宁静又温馨。

乔应年看着碗里的饭食,楞了一会儿,咬牙艰难地挪过去,捧起碗虎吞虎咽,片刻吃得精光,从喉咙到肚腹都升起一阵暖意,惬意舒适。

推开门,噼啪的声响传来,曹家阿爷正坐在天井里劈着竹蔑编竹箩。

乔应年试着拄了拐杖迈出屋去,一步一步挪到他身旁,张张嘴,却发现喉咙沙哑疼痛,在火场浓烟里熏伤了。

他艰难地吐字,道:“曹……阿爷,竹……我学,……做活”

曹阿爷点点头,叫英子端了把高椅过来,道:“侬莫讲话,好好养喉咙。慢慢学。”

月上柳梢头,曹富贵满头大汗地踏进院子里,一眼就见到拖油瓶翘着条腿坐在官帽椅上,眉头紧蹙,神情专注地拿着根竹蔑片较劲,十指翻飞,手里已经编出小半个竹篮底了。阿爷坐在一旁劈蔑片,偶尔出声指教两句,小乔认真地点头应承,看上去乖巧无比。

“喔哟,介勤快啊?没白吃一碗肉么!”

曹富贵笑嘻嘻地走近,拿起乔应年手里的竹编,小乔一惊,霍地抬起头来,眼睛直瞪着他,仿佛一只刚长出獠牙来的狼崽子。

“凶甚?!”曹富贵眼一横,屈起指节撩起一记,“笃”地敲在毛耸耸的脑壳上。

乔应年斜着眼看了他一记,也不反抗,默默地抢过竹篮子又编起来。

“富贵,莫欺负小孩。”阿爷嘴边抿出两道深深的沟壑,笑道。

“哪里有啊!阿爷,我是同他玩嬉。”

曹富贵一边叫屈,一边盯着小乔手头的活,看得他灵巧的手指都僵硬了,这才哈哈一笑,起身回屋。

“好好干,跟着侬富贵哥有肉吃!”

他刚刚借口出门,找处僻静地进了炼庐,急急把麦种撒下,药田能量槽开到“中速”,没有多久,星星点点的绿芽就从土里钻了出来。不但有麦苗,还有杂草!也不知是种子里混进去的,还是他进进出出带进去的。

起垄、除草、浇水……农活一大堆!

他手脚并用,再加上精神力,拼了老命干,才匆匆把紧要的活都干完了。幸好平日里虽然不怎么下地,到底还是农家子弟,麦苗和杂草还是分得清的。

既然会长杂草,说不定日后还会长虫……

想想二叔和乡邻们在田里面朝黄土背朝天,烈日暴晒,蚂蝗叮脚,拼死拼活劳碌大半年,汗水摔八瓣才换来的收成,曹富贵欲哭无泪。就算炼庐里无风无雨无蚂蝗,环境好了百倍,庄稼也是刷刷速生,该干的活还是少不了。这番苦活,他干了半天都已经要趴地求饶了。要不是担心饥荒,真是想让这些麦子天生天长,能收多少看运道算了。

他向来惯会偷懒耍滑,现在咬牙熬了半天,已经琢磨着去哪里骗几个壮劳力来替自己干苦活,但想想自家宝贝有可能被人知晓,曹富贵还是摇摇头断了这个念头。亲人都不敢告诉,哪里敢冒险让别人进宝贝炼庐。

老祖宗说得好,君不密丧了国,臣不密……失,失了身!

遗憾地又转头盯了一眼小乔灵巧的双手,哀叹一声,有小弟不能用,背时啊!

次日一早,曹庆贤跟队上请了假,和侄子一道去县里探望大妹。

张氏原本生了两个女儿,小的没站住,三岁上头一场病就没了,只剩一个大女儿,更是格外疼惜。

曹连秀十八岁上相人家,自己相中了县里农机厂的干部钱恩海,嫁过去一步蹬天,成了城里人。老钱当年虽是个鳏夫,但前头那位病逝也没留下孩子,他和曹连秀成婚后,也万分疼惜老婆,生了两个大胖小子,便是曹宝贵的表弟钱青柱,钱青石两兄弟。

老曹家虽然攀了这“高门”亲戚,张氏却是再三约束家里人,不要时时打扰亲家,免得姑娘为难。家里虽穷,平日节头节尾,有什么乡里土产就捎带些给钱家,钱恩海人不错,没有看不起乡下亲戚,钱家两个老的也会做人,两家有来有往的,倒是亲热,也给老曹家在县城里拓了条人脉。

阿奶把一刀十几斤的野猪肉让老二放进箩筐里,又让装了一筐腌萝卜和白菜,上头遮盖杂物,放到借来的板车上,再三叮嘱老二要照顾好侄子,要是累了就多稍息,烤的肉干不要不舍得吃……

曹富贵挥挥手,让阿奶进屋,笑得唇红齿白:“阿奶,侬放心!我一定把东西给大姑家捎到,再背口大锅回来。”

乔应年拄着竹拐杖倚在房门边,默默地看着他走出院子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