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书房,见穿着月牙色薄衫的七七已经在念:“春对夏,秋对冬……”
五妞也没有出声招呼,同时敞开一本《声律启蒙》开念。
之前的大半年,五妞和七七已跟着李秀才学完最著名的“三百千”了,就是《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是一般私塾开蒙必先学的三本。
七七从开口说话时便跟着几个姐姐们开始背‘三百千’,到了六岁李秀才才真正让他握笔习字。
古时候读书是个花钱的行当,光是纸墨笔砚就是一大笔的支出。
李秀才没有说五妞不能多用纸。
但五妞向来有眼色,不敢浪费主家的纸墨,重要的是五妞要在手底省下二分之一偷渡回家让二牛三牛四妞过过在宣纸上写字的瘾。
每回学到了一个生字,五妞会先在自制的沙盘中写个七遍八遍,完全会默写为止,才再回到纸上专心致志下笔。
七七见她落在纸上的字迹工整,老成的抿嘴点头。
李秀才家是三进的大宅子,高墙深院,平常五妞都是跟着七七在前院书房地盘儿念书,下学时就别过七七离开李家。
可如今等七七下学回了后院,五妞只得独自留在书房,好在李家书房里有很多游记杂文。
五妞白日来一有空便顺一本书躲在书房后头的老杏树底下乘凉。
这颗杏树足足有七八米高,是七七爷爷小时候栽下的,这会儿倒是能够阴庇后人。
大概是天太热,老杏树有些恹恹耷耷的,不过前些日子结的果子倒是很甜的,约莫正是因为缺少雨水之缘故。
这日午后,五妞趁旁人都去午休时,来到老杏树底下,简单铺了一层草席,小屁股坐在草席上,单薄的小背顶靠着老杏树,双膝驱起,膝盖上放了一本游记。
眼睛盯着膝盖上的游记,右手压着书本,左手却是随意在三门冰箱内取出一个草莓。
正全神贯注时,五妞听到哗啦哗啦的声音,下雨了吗?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她立马跳将起来,只见七七正掏出小鸟在撒尿,什么?小鸟?
七七小姐怎么能有小鸟,五妞难以置信的眨了眨眼,那小小的丁丁,不正是小男孩的小鸟吗?
雌雄难辩,雌雄雌雄,她从来没有往那方面上想。
可一想,也就想通很多疑问。
得了,知道了李家最大的秘密,会不会被封口啊?
还没有细看,只见七七涨红着脸,一声不哼的躺进她的地盘,占了她的草席,闭眼睡觉了。
独留五妞一脸懵逼中。
“过来,我要垫着你的膝盖睡会儿。”七七眯起眼,见伴读还是呆头呆脑的样子,叫了声。
“七七小姐,你……你……”五妞面上依旧在一片震惊中。当然内心已平静下来了,见过不少狗血剧情。
这男扮女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但面上还是得像个五岁的村民般。
“你知道了我的秘密,我也知道了你的秘密……扯平了。”七七意有所指的道。
“我,我有什么秘密……”这一回五妞真的震惊了。
“那……是什么?”七七好笑的指了指她的右手,五妞低头一瞧,她的小手心还留着草莓梗呢,五妞拍了拍自己扎着两个湫湫的脑袋。
“七七小姐,这是叶子啊……”回过神来的五妞在大暑天惊出一身冷汗,面上还是不改色的瞎扯。
大旱灾,如果让人知道她有这个能力,那还不被人活吞了,因此到死也不能承认。
“嗯……”七七重新阖上眼。
他听父亲讲过一个故事,那就是怀璧其罪。
……
夏天挨过去之后,到了本该多雨的秋季。
可老天却没有一点要下雨的迹象。
北方本就干燥,今年更是连空气都是干燥的,地面上时不时尘土飞扬。
刘家庄的河床开始干裂,近山里以往村民熟知的几处泉眼都不出水,好在刘家庄的深井还能打出水来,只是水位下降了几米。
刘家庄的村民们不知井水本来早该枯竭的,只是五妞每一旬回家三次,当日傍晚回刘家庄次日清晨早早就回李秀才家。
刘父还会带上二牛三牛跟着刘家庄人一同去马家庄对面的河流里运水。
马家庄对面的那条河流是大运河的一条分支。
听说从去年旱灾开始就被上头截流了一半,好在马家庄与李家庄中间另有深潭,可如今那深潭也只够马家庄与李家庄人分着吃喝用。
要用水还是得去对面的那条浑浊的河流里取,运回家洗衣过后接着只能浇浇菜地。
刘家菜地里还种了些青菜萝卜。
听说,为了那河潭内的净水,李家庄人与马家庄人打了好几次群架,好在只是出点血没有伤及性命。
见此,刘家庄人更加宝贝村口那口老井。
每日的井水总由村长或是几个族老看着年轻力壮的村民打上来,再一一分给家家户户。
说起分水,还是重男轻女,每日男丁一瓢,女人半瓢。
可是无人出来抗议,觉得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如果只能活下一人,那一定是让男丁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