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也不是常常秉烛夜读,今夜都已经睡下了,在得知家丁送来的卷轴又是那夜的公子所书时,还穿着亵衣就蹦下了床,将拉开的卷轴举进烛台一看,又是被那满纸才气所慑赞不绝口。
“他人呢?没有请进来吗?”杜太傅问。
“小人请了,他还是走了。”看着扼腕叹息的杜太傅,再想到刚才那人离开时说的话,下人还是硬着头皮转述道,“大人,他走时留下了一句话,说自己住在柳荫街东巷的别院——”说完,他又愤愤不平起来,“就是他真的有些才华,送来自己作的文章,不也是想求大人为他引见权贵吗——大人如今都这般,他却还是不识抬举,真是——”下人的话陡然顿住,因为他正见到自己的大人披上衣服就要往外走,“大,大人,您这是——”
“去,备轿,去他说的地方!”文人若没有傲气,那算什么文人,何况对方才华是他毕生所见最为欣赏的——若亲自登门才能得见,那就亲自登门又何妨。
……
繁华京城,夜深了也是静悄悄的。
一顶软轿停在栽着一棵柳树的别院外,从轿子里下来的七旬老者,抬手握住门环轻轻叩响。
刚刚回到房中的林明霁听到声响,起身走了出来。
“是这一家吗?”敲门的太傅此刻还在问身旁的人。
“是的。”
手中拉着的铜环忽然一动,面前的木门开了一条缝隙。白衣青衫的青年,站在一片浑然的月光下。
“敢问可是——”杜太傅忽然想起,自己还不知道对方名讳,只将他送来的卷轴拿出,“敢问这两篇文章可是小友所作?”
林明霁一下明白了前来拜访的老者的身份,“正是。”
“真真是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面前的木门完全打开,林明霁站在门内,“草民林明霁,见过杜太傅。”此刻的他,一改方才留下住址要这惜才的太傅亲自登门拜访的傲气。
杜太傅也是爱才心切,仔细打量面前青年内敛的眉宇,将他请回了自己的府邸。
以自己卓然才华做敲门砖的林明霁,坐上软轿时,微微松了口气——一切都如他预料的那般。没有了科举一途,不得太子赏识,又有在朝为官的赵息玄从中阻挠,他想要一鸣惊人,便要借助多方势力。其中文是爱才惜才的杜太傅,武自然就是战功赫赫的翟将军。
若能得二人同时举荐——
轿子经过白日里繁花似锦的街道,此刻因为夜深,只有更夫打更的声音。林明霁掀开车帘,看一眼沉浸在顽固夜色中,看的不甚清楚的王城。他从前觉得那里是囚笼,是枷锁,如今再看,那里分明关着一只被这巍峨皇城压的不得喘息的青鸟。他若想为对方解开桎梏,便非要自己站在万万人之上不可。
……
“十七——”
“十八——”
“十九——”
刚从东宫出来的楼西胧途径后宫时,正听到几声柔□□声。他上前几步,走到拱门外望去,见是几个年轻的宫女躲在这里踢着蹴鞠。
绑着花花绿绿的丝带的藤球,高高跃起又轻轻落下。
跟在楼西胧身旁的宫女皱眉道,“哪个宫里的小宫女这么没规矩。”说罢她就要现身呵斥几人,不想身旁的楼西胧拉了一下她的手臂,将她拉了回来,“四皇子?”
“嘘。”楼西胧比出一个嘘声的手势,继续去看院子里踢着蹴鞠的几个小宫女。
宫里从前也这么热闹,在七公主跟沈落葵还在的时候。只这宫里最有生气的两个人,一个已经葬入皇陵,一个送出京城后音讯全无。楼西胧如今也渐渐厌倦了宫闱,开始盼起了太子继位后自己能和母妃一起搬去宫外的府邸去。
“二十八——”
“二十九——”
踢着宫裙,用膝盖颠着蹴鞠的宫女一下踢歪了,蹴鞠一路滚到了站在别院外的楼西胧的脚下。几个贪玩的宫女认得他,一下全跪了下来,“四皇子恕罪!”
楼西胧弯下腰,将地上的蹴鞠捡了起来,而后远远一抛,将蹴鞠抛回给了她们,“这里人来人往,叫你们主子发现了就不好了——横芜殿那里很清净,来的人也少,七公主从前常常躲在那里玩。”
这些宫女也没想到四皇子不仅没有责骂她们,反而还为她们指了个好去处,一下都不知道是继续请罪还是谢恩的好。
楼西胧带着身旁的宫人走了,偶然在刚才遇到他,又鬼使神差跟了他半天的翟临,此刻从朱红的宫墙后走了出来。
方才楼西胧说的话,他也尽数收入耳中。
从前他对楼西胧就有几分复杂的感情,如今又被他找回了丢失的佩剑,不由自主的便想要更亲近起他来。只在这宫里,二人身份有别,又各为其主,饶是他想要亲近对方,也只敢隐在这暗处。
换了刀鞘的墨竹剑比以前沉了许多,虽不如从前趁手,他却也不愿再换。
头上的树影晃动两下,翟临握紧墨竹剑,举目望去——漫漫春日风光,好像皆因那人回到了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