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 日子进了四月。
康熙下令,在本年闰四月二十六日,为太子举行经筵讲学, 一时间,以惠妃荣妃二人为首的宫妃更是心中妒火难平。
而与太子年龄相近的大阿哥与三阿哥, 心中也是百般滋味难言。
三阿哥还成,年纪尚小,因着生的文弱, 爱好诗词,素日也与太子走得更近, 更喜欢一派温润的太子,听到此事,也就是酸一下就过去了, 不曾放在心上。
倒是大阿哥,他比太子还年长两岁,心思更为成熟,又自小听惯了嫡长之分, 前有叔祖父在自己耳边嘀咕, 后宫有自己的额涅叨叨,早就听进心里去,因此事事都要与太子争个先后, 更是打心底里不满康熙的区别对待,闻此消息,心中难免不平起来。
他天生巨力,长得魁梧强壮,是骑射上的好手。
太子虽文武双全,但年龄就不占优势, 又没他的身板儿,自然进益颇有不如,但他也不在意。
但四月里谙达们教导阿哥们骑射时,许是大阿哥见着太子就心头有火,挥鞭的力气重了些,素来温驯的马儿竟然发了狂,横冲直撞的,只朝着太子而去。
大阿哥忙了半天,见自己控制不住,赶紧跳下了马去,饶是他身手矫健,仍是受了伤,摔断了腿,面如金纸。
但太子也挺惨,被马追着不放,几个谙达一起都没拦住那匹发疯的马,最后一狠心,将那看着就是良驹的马用数根绳子一绊,命人即刻宰杀。
就算他们今儿不杀了这匹马,但来日皇上知道了此事,它害了两个阿哥,其中一个还是皇上心尖尖儿上的储君太子,怎么都是保不住的,且现在,他们除了杀了它,拿着它也没办法。
一众护卫纷纷上前,十来只长木仓刺入马的身体,它仰天嘶鸣,剧烈挣扎,鲜血迸溅,最后还是缓缓倒下。
此事到底还是传进了康熙的耳中,却是那些个谙达主动请罪。
知道太子无事,大阿哥却摔断了腿,康熙大怒,将这些人重打一百杖,是生是死,全看天意,至于职务,自然是保不住的,紧接着,他又罢免了太仆寺卿的职位,再命梁九功细细地查。
“竟是冲着太子去的?”他手指轻敲着桌面,又停下,转转手上的白玉扳指,“梁九功,你去,查一查纳兰家与赫舍里家。”
这两家,皆是家有老狐狸。
都说姜桂之性,老而弥辣,赫舍里家与纳兰家的两人,纳兰明珠手段显然更高一筹,若非他一直扶持索额图,索额图早被纳兰明珠压下去了。
大阿哥受了伤又如何,以为他纳兰家就摆脱嫌疑了?
索额图一向亲近太子,比自家的小辈都爱护,想也舍不得太子受伤,但他现在,是最不希望太子出事儿的人。
却也不排除他做局陷害,打击纳兰一族的可能。
但不论是谁,敢朝着太仆寺伸手,真是胆大包天!
魏珠走了进来,低声道:“回皇上,一百杖行刑完毕,有二人经不住责罚,九十来杖时便已气绝。”
康熙头也不抬,只淡淡应了声:“知道了,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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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传到富察舜华耳中时,她正在阿哥所,看着永安吃樱桃乳酪,喝着甜牛奶。
“大阿哥的腿断了?什么马,如此烈性?”
按理说,去岁大哥就跟着康熙去木兰围场了,以后每年的围猎,直到被圈禁,应当都会跟着才是。
此时已经四月,到了六月就会出发,伤筋动骨一百天,何况这是骨折,只会养得更久,两个月怎么可能痊愈?
别说跟着去木兰围场了,舟车劳顿的,只会令情况更严重。
“就是大阿哥常用的马,今儿谙达们教导骑射,没成想这马挨了几鞭子就开始发疯,直朝着太子去,最后被杀,”她看了眼外头,低声道:“听说教导他们的谙达们,被打死了两个。”
富察舜华直接打了个寒颤。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好好儿的两个大活人,就这样成了朝堂博弈的炮灰,命丧黄泉。
她抚了抚心口,“大阿哥受了伤,太子受惊吓,他们已经长成,我不好去探望,你去好好儿打点出来两份礼物,这二人身份敏感,务必不要叫人挑出差错来。”
听到这事儿的那一刻,她竟有一种终于来了的诡异的安定之感。
不肖多说,这事儿定然与前朝有极大牵扯,尤其是纳兰家。
以这一家子的不择手段,太子不日即将出阁讲学,储君之位稳固,他们不着急就怪了。
大阿哥是上了玉牒的庶长子,天然与嫡系对立。
太子一系的壮大,就压缩了他们的生存圈子,他当然无法容忍。
先前他们两党,不过是私底下暗自争斗,两人逐渐长大,没什么夭折的后顾之忧后,才开始摆到了台面上,如今愈演愈烈。
嫡长之争,已是拉开帷幕。
她叹气,轻轻抚摸着儿子的头,心中亦是迷茫不已。
“额涅,怎么了?”
永安抬头,与康熙相似的眼睛圆溜溜湿漉漉的,沁着水意,他胖乎乎的小手举起刚要往嘴里放的菠萝冻,递给了富察舜华,笑得细细密密的乳牙都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