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有一天,徐清圆到来了。徐娘子的到来,确实给了我们机会。”
她陷入了深思。
她回想起了徐清圆的模样,她喃喃自语:“梁郎告诉我,徐清圆是天下最有名的大儒徐固的女儿。而且徐固正好犯下‘疑似叛国’那种不可饶恕、却找不到证据、找不到他人的大罪。
“进入梁园的女郎们很多,像徐清圆这样一朝落难、被大理寺严密关注的女郎,却不多。尤其是这个女郎小名叫‘露珠儿’,这个女郎美丽聪慧,好像和梁园其他女郎都不一样。
“梁郎说,也许我们的机会来了。”
积善寺的女尼们、京兆府的官吏们,齐齐深吸口气;连广宁公主都困惑地看着这个可怕的杀人凶手。
而梁园女郎们,恍惚迷离,落泪不止。她们的人生在她们帮忙埋尸的时候就已经陷入谷底,如今的真相,只让她们更加绝望。
她们日日夜夜受着心中罪名的凌迟,而今这刀终于落下,她们竟不知该恨谁。
梁丘沉沉一笑,他抬起眼,眼睛如鹫鹰,熊熊烈烈:
“卫渺的死,是我们试探徐清圆的圈套。我们想看看,徐清圆是不是和梁园的其他女子一样,选择沉默,选择埋尸。当徐清圆吞吞吐吐地找机会离开梁园,当她去找晏少卿时,我欢喜得快要笑出声。”
他还想继续说下去,但是晏倾温温和和地打断:
“这里逻辑不对。你们想陷害梁老夫人,杜师太这么多年没有对梁老夫人举起匕首,是因杜师太不想做凶手。但是杜师太为什么却在卫渺一案中做了凶手?
“这里的故事应该是这样的——梁郎君想等着看,他知道梁老夫人还会发疯。他想等梁老夫人下一次发疯杀人的时候,他让徐娘子看到这一幕。但是杜师太等不下去了。
“谁也不知道徐娘子何时就会离开梁园。徐娘子有父有母,她终究和梁园其他女子不一样。杜师太怕梁老夫人迟迟不动手,于是她模仿了梁老夫人杀害卫渺,只为了让徐娘子看到。
“所以,卫渺的死,是杜师太仿照梁老夫人往日所为,所犯的案子。这个案子,将所有人逼入了积善寺,将大理寺吸引了过来。梁郎君和杜师太便知道,真正的时候到了。”
梁丘挫败无比地看着晏倾。
这人将事情理得太清楚,如同亲见一般。
梁丘无法再替杜师太隐瞒什么,他说的话更加小心:
“那一日,冯亦珠也说要跟人私奔,要逃离梁园。她这话,是跟我说的,希望我帮她。我本应该帮她——可我在那时候,想到了珠珠,想到了‘说良缘’这出戏。我知道冯亦珠的离开,一定会刺激到祖母。
“于是,我将冯亦珠要走的消息,告诉了祖母。那夜冯亦珠扮观音后回来,祖母就与她在房舍中对峙。两人争执得厉害,祖母动了手。冯亦珠没有防备祖母突然发疯,她被吓傻了,当祖母把白绫缠上她脖子时,冯亦珠没有挣脱。
“冯亦珠闭气了。我以为她死了,在祖母昏昏沉沉离开后,我习惯地帮祖母处理尸体……这时候,冯亦珠却睁开眼了。
“我才知道,原来她之前只是晕了过去,她并没有死。这可太难办了。
“可是……有一瞬,其实我是想放她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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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冯亦珠咳嗽着醒过来,见梁郎君抱着自己向外走。
夜雨淅淅沥沥。
她不能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她抬着迷离的眼睛,虚弱地唤:“梁郎君……”
梁丘低头,看到怀里的女人睁开了眼。
冯亦珠恐惧无比地颤抖,又落泪:“你祖母疯了,她要杀我。”
梁丘沉默片刻,对她嘘一声:“我知道,我把她打发走了,我送你出去。以后你逃得远远的,不要再回来了。”
冯亦珠在她怀里,轻轻应了一声。
当二人站在空无一人的游街入口,冯亦珠回头,对梁丘笑:”这个样子,好像叶诗写的那个戏文,对不对?
“那个戏是叶诗写的话,当年,梁郎君是不是也是这么把叶诗送走的?
“梁郎君,你是好人,叶诗一定没有死吧?”
这话击中了梁丘的心,让梁丘全身发麻。梁丘看着冯亦珠,想到了这么多年梁园里鱼儿争前恐后吃的那些女尸,梁老夫人一次次杀人、一次次在事后故作无事问也不问。
梁丘想,如果冯亦珠走了,这个梁园,就永远毁不了啦。
当梁丘再回过神的时候,他发现他敲晕了即将离开的冯亦珠,将她娇软的、温暖的年轻的身体抱在怀里。
潮湿阴冷的雨夜,一切都昏昏然。
他一边掉着眼泪,一边说着“对不起”,一边在歪脖子树上挂起了白绫。
他将冯亦珠挂到了树上——
于是“咔擦”一声。
就像风若看到冯亦珠尸体那晚,眉飞色舞描绘的那样——
冯亦珠就好像是临死前抱着大无畏的心,将脖颈悬挂在白绫上,向下重重一跳。
夜色微弱,雨帘绵绵。她像飞鹤,像要奔去自己即将得到的美好未来。
她的颈骨因此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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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堂居烛高烧,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