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着这条路,从来不后悔,从来不驻足。他不想拉着别人一同下去,他希望世上所有人,都因他的坠落而得到解脱,都与他毫无关系。
他对自己的人生毫无办法。
徐清圆声音轻柔:“郎君,这个人偶真有意思。”
晏倾心想,他连她的声音是什么样的,都听不出来。喜欢这样的感情,实在太过奢侈,让人毫无动力。
徐清圆没听到他的回答,忍不住想抬头看他时,视线中,他操纵着的人偶开始动了,琢玉郎向点酥娘靠近。
晏倾的声音清和如流水,就在徐清圆发顶响起:“夏日,琢玉郎于田野相遇点酥娘,数日之后,琢玉郎离开此地,回返家乡,此后再不与点酥娘见面。”
徐清圆:“……”
她怔忡,觉得他这个故事编得好古怪。
晏倾声音在头顶:“你知道琢玉郎为什么离开吗?”
徐清圆心想莫非真的在编故事?
她便配合着他,让点酥娘作出抹泪动作,声音故作哀伤:“必是因点酥娘貌若丑女,琢玉郎嫌她配不上他。”
晏倾声音里带丝笑,道:“点酥娘青春貌美,怎会貌若丑女?只因为点酥娘父母暗示琢玉郎提亲,将琢玉郎吓跑了。”
徐清圆操纵着点酥娘跺脚叹气:“点酥娘问琢玉郎,可是家有妻室?可是另有所爱?”
晏倾让琢玉郎回头看点酥娘:“家无妻室,无有所爱。只因心有他求,所求一日不成,一日不愿成家,不愿误点酥娘青春时光。”
徐清圆手停下。
点酥娘在她手中软软倒下,“吧嗒”一声,线头断了一根,木头小人歪倒在了湿漉的草丛上。星光点点,江河水照着女郎的眼睛,波光一重重弥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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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倾将徐清圆拉起来,拿出帕子,让她仰头。
他低头给她拭去眼角的水渍。
好一双雾濛濛的眼睛,还在不断地掉眼泪。
晏倾低声:“别哭了。”
徐清圆勉强说道:“没有,是风沙迷了眼。”
晏倾按在她眼角的帕子,被泪水打湿。他温柔地给她拭泪,越是这样,她反而越是眼泪掉得凶。一滴滴泪落在帕子上,就好像砸在他心口,让他心脏跟着涩而痛。
他再次轻声:“别哭了。”
徐清圆也不愿这样,她觉得丢脸,她低头要拿袖子挡住,却被晏倾按住肩,仍迫她抬头。
他温声:“眼泪掉下去,脸上妆花了,娘子岂不更加伤心?”
他迟疑很久,说:“我很快就要离开长安了。”
徐清圆哽咽着:“难道是因为我,郎君才不得不走?”
晏倾道:“自然不是。娘子这般聪慧,怎么会这样想?别哭了……你让我实在没办法了。”
他说了很多,但是好像用处都不大。他按在她眼角的帕子被打湿,徐清圆许久听不到他温声细语的安慰,她红着眼睛抬头,看他沉默而怜惜地看着她。
他问:“若是唐突娘子一下,是不是娘子会好些?”
徐清圆睫毛上的眼泪眨落。
她捂脸:“郎君你不要管我了……”
她因羞愧而转肩要走,他叹口气,上前一步,将她拥入了怀中。徐清圆拽住他的衣袖,被他抱着,在他怀中抽泣连连。她闭上眼,那般眷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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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清圆抽泣起来,倒和平时不一样,很有些小姑娘的姿态。而若是晏倾不安慰她,她自己孤零零掉一掉眼泪,也没什么事。
只怪他太好,一直哄她。可他不知道,他越哄,她泪水越多,只想将自己阿爹失踪后的所有委屈哭一遍。
世上怎么有这样的郎君呢?
拒绝人也拒绝得这么温柔……她怀中藏着的那些五色丝线无法送出去,可她埋在他怀中,心中一丝一毫对他的厌恶都生不出来。
徐清圆勉强从他怀中退出一步,雾濛濛的眼睛抬起来。她视线从晏倾肩头擦过去,看到了屋檐上站着一个黑色斗篷的人。
红着眼睛哭泣的女郎与那人目光对上。
徐清圆一下子怔住。
晏倾回头,与她一同看去。
屋顶上那人一愣,没想到这两人同时注意到了他。更没想到这对卿卿我我的男女还在哭着,却突然异口同声一起认出了他:
“阿云!”
阿云愣了一息,目光变凶,在屋檐上踩着瓦片飞驰而走。阿云跳下一道街,俯身把乖乖等在那里的林雨若往怀里一抱。林雨若尖叫起来,阿云一下子点了她的哑穴,笑两声:
“林小娘子,借你一用。”
今夜长灯达旦,金吾不禁,街坊畅通无阻,正是挟持贵人出城的最佳机会!
下方的男女立时停了情爱纠葛,晏倾嘱咐徐清圆去找人,自己则向阿云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