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言意说完了后半句。
姜言意愣了一会儿,才道:“游学?”
“先生身上有四门学问,出世学、术学、游学、兵学。我愚笨得紧,独有术学可令先生满意,先生说我所见太少,所念过于执着,不若出去游历一番,见见人生百态,等知晓何谓‘四时开闭以化万物纵横’,出世学和游学便算学成了。”
楚言归语调平静而舒缓,在他那张长开后更显清雅俊秀的脸孔上,已能看出几分由书香纸墨温养出的淡然气度,但那双墨玉般的瞳孔里,似乎又藏着东西,幽深、隐秘,叫人不敢窥探。
明明一直都跟他住在一个屋檐下,但姜言意还是觉得这个少年的成长之快,让她都有些陌生了,她思量片刻后道:“你一心求学,阿姐自是不会拦你,只不过现在世道正乱着……”
“正是乱世,我才更要去看看这世间百姓过的都是什么日子。”楚言归平静打断姜言意的话。
姜言意心知他都这样说了,必然是一早就决定了的,自己再说什么,也改变不了他的想法,但还是放心不下:“若是遇上危险可如何是好?”
楚言归道“阿姐放心,忠叔会和我一同去。”
“祖母那边……”
“祖母那边就劳烦阿姐帮我隐瞒一二,说我外出求学去了便是。”
楚老夫人性情算是刚强的,但死了小女儿,最有本事的三儿子又还在疆场,得知楚言归要出去历练游学,必然是不会同意的。
***
从楚家回去后,姜言意第一时间去找陈国公询问楚言归的事。
怎料陈国公竟留书一封不告而别。
信中说他能教的都教楚言归了,世间典籍三万栋,他教弟子,非是教人咬文嚼字考个状元郎,姑且只是个引路人,走哪条路,走多远,他把楚言归引到道上了,将来全凭楚言归自个儿的造化。
姜言意本以为陈国公是回了梅林草庐,让邴绍去了一趟梅林,却得知陈国公也没回梅林,倒真同隐士高人一般销声匿迹了。
楚言归游学去后,姜言意看着偌大的院子,愈发觉着家里冷清得厉害。
从前不怕寂寞的一个人,现在竟也有些怕孤单了。
姜言意去牙行买了两个丫鬟,想热闹些,但两个小丫头吃倒是能吃,就是不爱说话,不仅在她面前畏畏缩缩的,瞧见霍蒹葭也怕得紧。
姜言意颇为无奈,好在两个小丫鬟勤快本分,平日里又有郭大婶提点她们,做起事来手脚利索,姜言意也就随她们去了。
去年刚搬到这里时,她和秋葵留了许多南瓜籽儿,开春后全种在了靠墙根的花圃里,现在整片院墙都爬满了南瓜藤,甚至还有些绕到了隔壁院子的石榴树上。
家里那一窝小猫也全长大了,墙头的南瓜叶旁,屋檐上,柱子边,随处都能看到眯着眼睛打盹儿的猫。
姜言意摘了南瓜藤上的雄花,裹上面粉和蛋液下锅炸,又折了南瓜藤上的嫩尖儿炒着吃。
这是姜言意外婆最擅长的菜式,她从前去外婆家,想吃南瓜花了,跑去地里把南瓜花全摘了,因为没分出雌雄花,没少被外婆念叨。
雌花凋谢后,会长出小南瓜,雄花则不会。
刚出锅的炸南瓜花表皮的酥脆,里边炸熟的南瓜花又十分软糯清甜。
因为姜言意时常做些小菜分给周边邻居,便是一开始不太好接近的谢初霁,因为两家挨得极近,也时常会来姜言意这里坐坐。
她喜欢下棋,陈国公不在,她得知姜言意会下棋,同姜言意来过两局后,就黏上了姜言意,二人时常一边对弈一边谈论关于办书塾的细节。
谢初霁是大才女,她祖父又是同陆临远父亲齐名的当世大儒,有她做书院的活招牌,愿意送女儿上学的人家越来越多。自愿前来当夫子的才子也远远超过了书院招收夫子的人数。
姜言意上辈子没收到过情书,这辈子没收到过情诗,但是谢初霁收到的情诗信纸,多到可以用来生火。
她同谢初霁下棋时偶尔调侃起此事,谢初霁只挑眉道:“写下这些酸诗的人加起来,怕是还比不上你未来夫婿一根手指头。”
姜言意后知后觉自己这是被谢初霁反调侃了。
她神情有点呆,像是没反应过来这样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才女竟然也会开玩笑。
谢初霁发现姜言意神色不对,倒是又变回了原本淡漠端庄的神情。
姜言意连忙笑着说:“你方才那神情语气,才让我觉着你是个活生生的人了。”
谢初霁见状,放松了下来:“母亲常说我在为人处世这一窍不曾开过,我也不屑学委以虚蛇那一套,早年开罪过不少人,可惜还是不长记性,到现在这一身臭毛病是改不过来了。”
姜言意道:“这世上能随性而活的人少,你能这般是幸事。”
谢初霁笑了笑,颇有几分自嘲:“你这张嘴啊,什么都能被你说成夸人的话。”
她扭头看窗外时,注意到一旁的绣架上搭了一方红巾,上面还有绣了一半的戏水鸳鸯图样。
谢初霁眼中有了些别的东西:“在准备嫁衣了啊,盖头绣得真好看。”
手上的棋子被她扔回棋篓子里,她手指在一旁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