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婚礼那几日,吴郡越发热闹了。
嫁入顾氏的女子姓陆——这倒是不奇怪,顾陆二家向来同气连枝,彼此家中女孩互相嫁娶,一直是传统来着。于是,这件喜事就由顾氏一族的喜事,变成了顾陆两家的喜事!有他两家的面子在,这等热闹浮华能惊动整个吴郡,这才是常理!
许盈到了时候,就和罗真一起,带着卫琥和乐叔乔两个‘书童’,随着顾逢一起去了顾氏长房居住的祖宅。
这一日,这里进进出出的宾客数之不尽,一旁有打点一切的管事和奴仆,接过卫琥和乐叔乔手上捧着的礼物,恭敬行了礼,这才请顾逢这位本家少爷,以及许盈等少爷带来的客人进去。
因为不算正头客人的关系,倒也不必将这宅中头面人物一一见过(主要是那些人今日也没有那闲工夫,真要是来客一一见过,哪怕每人只是打个招呼,恐怕也不能再干别的了)。顾逢将许盈等人领到了相熟的几个乡中年轻人那儿,道:“这位是许子美,这位是罗自然,是弟的贵客,请诸兄帮忙款待。”
许盈用了一个许玉(字子美)的假名,罗真则是用了真名...主要是他没什么名气,用真名行走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再者说了,别人就算知道他是豫章罗氏嫡支子弟又怎样呢?对于真正的势族子弟来说,豫章罗氏根本不值一提!
这会儿顾逢得先离开一下,去见族中长辈并兄弟姐妹诸人。
众人见顾逢郑重其事,本就因此高看了许盈罗真,此时再定睛一看,更是心中纳罕。他们也是吴郡大族人家子弟了,平常出色子弟见过不少,自忖也是见过世面的。然而近日见这对少年,却依旧觉得神清气爽。
罗真不过是惫懒而已,实际上他还是很拿的出手的,如今年纪渐长,更显出世事皆流俗、全然不在心的品格,这在此时可是非常吃香的气质风度。许盈更不消说,早就经过认证的‘玉郎君’,质朴典雅、清润辉光,此时站在人前,令人有如沐春风之感!
许盈和罗真一路扮作‘普通’游学士人,所以装扮也只是相对朴素,没有多少装饰。譬如许盈,身上就只穿了一件朱膘
色圆领袍,一条月白色合裤,扎了裤腿脚下一双玄色靴子,除了衣服并无珠玉,发髻也只拿一幅灰白色发巾裹了。
这本身没什么,事实上许盈就算是不扮普通,平素也是相对朴素的。但在旁人眼里,却是更显出他面如冠玉了!
少年人身形总是单薄的,许盈平常生活习惯良好,营养充足,有锻炼的习惯,这样也只是让皮肤光亮,有一层薄薄的肌肉附在少年人坚硬柔韧的骨架上——看上去依旧不会有强壮的感觉。
而这本身也是时下推崇的。
时下并不觉得男子肥胖是英伟,甚至不觉得有明显的肌肉很好看,就喜欢这种少年感。就像历史上的魏晋南北朝,丞相王导看到卫玠之后感到羡慕——你这样进补休息,依旧是不胜衣服的样子...我就不行了,因为早年锻炼的太过,肌肉发达,以至于衣服都撑满了!
此时春光明媚,几个年轻人站在廊下,许盈相对靠外,于是一张脸有一半在屋廊的阴影里,另一半却在金色的阳光下。不知道是因为他皮肤白,还是因为少年人脸上细小的绒毛还未褪去,竟隐隐能看出细腻的金光镀在他脸上。
顾莱走进院中,隔了挺远看到廊下站着一个穿朱膘色衣服的少年,眯起了眼睛,问身边的管事:“那是谁?乡中何时有了这样出色的少年郎君?”
他认得旁边几个人,都是吴郡大族人家子弟,这才有这样一问。
这些能在主子跟前侍奉得脸的管事,基本的就是记性好。远远看着就想了起来,道:“那是十九郎君带来的客人,仿佛是姓许,旁边那个差不多年纪的姓罗,是豫章人士,出门在外游学的读书人,并非乡人。”
顾莱回忆自己修习过的谱牒之学,实在想不起豫章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许氏人家。只能叹口气道:“可惜了。”
既然不是记忆中的大族人家,那家世就很普通了,这在此时可是致命的!
但他心里还是觉得那个少年好,主要是合眼缘,便指了指道:“去把十九郎的客人请来罢,去另一边入席,我也结识一番。”
顾莱是顾逢的堂兄,相比起顾逢来,他在族中的地位就高多了!比如今日成亲的这位长房嫡子,两人的父亲是同父
同母的亲兄弟!再加上顾莱少有才名,在兄弟姐妹们中间说话是很有分量的。
另一边,管事请了许盈和罗真去到另一边,这是相对安静一些的院子。搭眼看去,人依旧很多,但却没那么杂了。都是十几岁、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彼此之间都是认识的样子,许盈揣测这都是顾陆两家显支子弟。
旁边管事大约说了一下情况,也确实是如此。
这显然是主家的看重,不过许盈本人其实并不介意是在刚刚的院子,还是来到这儿。他本身只是为了见识见识顾陆两家的大场面才来了,至于有没有得到主家看重,那倒是不打紧。如果是结识势族子弟的话,这样的事他在建邺做的够多了,此时并没有多少兴趣。
不过客随主便,既然是主人家的好意,他也不会刻意推辞。按照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