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从内殿的帷帐后面缓缓地走出一个人来。
这人身边儿跟着两个太医, 正小心翼翼扶着他,他却仍是一脸不以为然的神情。
虽然脸色憔悴, 走起路来缓慢且一瘸一拐的, 但身上那股凛然傲然的气质却丝毫未改, 反而像是淬炼过的刀锋, 更加凛冽慑人。
此人当然就是镇远侯李持酒。
袁侍郎看到李持酒的瞬间, 几乎面无人色。
“你、你不是已经……”他瞪着李持酒,哆哆嗦嗦的,又仓皇看向皇太后, “我明明得知……”
太后道:“你以为、你买通了我身边儿的人, 她给你的消息就一定是真的吗?”
话音刚落,就有太监推搡着一个老嬷嬷进来。
那嬷嬷哆哆嗦嗦的, 却正是太后的心腹, 之前也是她跟内侍官出去跟袁侍郎见面的。
袁嘉看见此人,知道自己是中计了。
这嬷嬷虽是太后的心腹,但他以前每次进宫都以重金笼络,故而这嬷嬷便成了他放在太后身边的眼线, 本来这老婆子行事非常的谨慎仔细, 之前送给自己的消息也从没误过,却不知为什么竟给太后发现了!
袁嘉自然不知道,其实并非是太后发现的细作,而是东淑因为听了小阮的话后才留意的。
东淑将此事告诉了萧宪,萧宪立刻明白事有蹊跷,却不愿打草惊蛇, 就叫她假装不知的按兵不动,实际上却早安排人盯着这老嬷嬷了。
之前彩胜突然发难,李持酒及时护住东淑,宁肯以自己的身体当盾牌。
幸而他身上还带着太医给绑着的夹板,彩胜的那一刀狠狠扎落,正给他肩头的那块板子挡住了。
但他因为动作太剧烈,把肩头的一处伤口弄的绽裂,才流出了鲜血,看着像是个重伤的样子。
加上他体力没有恢复,勉强护住东淑后,就立刻昏死了过去。
当时萧宪正赶来,见太后跟伺候的人都看见了这幕,他便顺势上前,演了一出李持酒因为这突然发生的袭击而伤重不救的戏码。
如今宫中正是气氛紧张的时候,所以这消息立刻疯也似的传遍了。
那会儿太后都给蒙在鼓里,一时惊吓的晕厥,那老嬷嬷自然也不会怀疑,就“如实”地告诉了袁嘉。
所有这样的安排,无非是想让袁侍郎放下戒心,以为胜券在握,这样他才肯进宫来。
袁侍郎看到李持酒出现,就知道大势已去。
他后退一步,却见殿门外早有许多侍卫闪了出来,他带进来的心腹也早给杀的杀,拿的拿了。
袁嘉站住脚,垂死挣扎道:“好,就算我中了计,但是兵马尚且屯在城中,你若是敢动我,明日京城便会大乱!”
李持酒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因碰到伤,便“嘶”了声。
闻言道:“大什么乱啊,你来的时候没看到萧尚书出宫去了?”
袁嘉一愣,继而想打搜那几道夜色里走向午门的影子:“萧宪?”
李持酒道:“我听萧大哥说,是你在兵部那里挑唆的,让那些人蒙在鼓里才跟着你闹事,擒贼先擒王嘛,只要把你这个搅事精拿下,不愁那些人还想一头撞南墙去,我别的可以不信,萧尚书的话我是很信的。”他说到这里就笑眯眯地往内殿方向看了眼。
袁侍郎屏住呼吸,终于脸色惨然道:“好、好好……是我计不如人。只是……”
他勉强再度看向太后:“娘娘真的就认定此人了吗?他真的比我合适吗?”
“你还不闭嘴!”皇太后忍无可忍,咬牙道:“把他拿下!先押起来等候发落!”
侍卫进来把袁侍郎的官帽摘了,也许知道反抗无用,袁嘉并没有挣动。
李持酒看着他,忽然道:“袁大人的胆子向来是这么大的?带兵造反这种事,我以为只有我才能想干得出来呢……你一个文官儿,难道觉着自己能成事?”
袁侍郎给这么一问,心头竟有些恍惚……是啊,他一个文官,怎么就想到了“造反”?大概、大概是身边谗佞的人太多了吧,不知不觉就迷了神智,一门心思地巴望着那个龙椅,连龙椅底下有多少森然枯骨都视而不见了。
就像是、鬼迷心窍了一样。
李持酒盯着他,见他只管失魂落魄的,便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袁嘉给带走后,太后的神色有些黯然,却仍振作精神道:“这件事总算告一段落了,你且去歇息罢。萧宪这一去,今晚上指定不会进宫的,最早也得明儿才有消息。”
太医扶着李持酒起身,他却回头看着内殿:“你不走吗?”
话音刚落,就见东淑从帐幔后面走了出来,先前东淑是陪着太医等在那里的,只是袁嘉当时在,不便露面。
这会儿便上前给太后见了礼,便要告退。
太后望着她,道:“我听萧宪说,是你告诉她……我身边有细作的。多亏了你。”
若不是及早防备,只怕这老嬷嬷就得找机会去暗害李持酒了。
东淑道:“也是侥幸,太后请保重凤体。”
太后看看她,又看了眼在她身后眼巴巴等着她的李持酒,长叹了声道:“知道,你且去吧。”
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