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景睿激动地问:“手札在哪里?”
桃红擦了擦眼泪,说:“夫人即将咽气的时候,侯爷就开始清理夫人的东西。奴婢想着留下夫人的手札,等少爷你大些以后,可以读一读,当个念想,就将手札藏在了祠堂的供桌底下。”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不知道那本手札还在不在。当年,侯爷盯得紧,奴婢实在没有法子找更好的地方了。”
薛景睿与林婉棠对视一眼,祠堂的供桌底下?
薛景睿压抑住心中的激动,问:“你家里如今还有什么人?”
桃红摇头:“就我跟孙子两个人了。我男人死了,被倒了的屋子压死了。我儿子去年生病死了,儿媳妇跑了。”
林婉棠望着桃红花白的头发,心想,算一算,桃红的年龄不到四十,竟然看上去像个老妇人一般了。
可见生活的苦难多么折磨人。
林婉棠说:“你带着这么小的孩子,日子怕是也不好过。要不,你跟着我吧?”
桃红羞赧地搓着粗布衣裳的一角,说:“我如今反应慢,人也粗笨了,就怕伺候不好大少奶奶。”
林婉棠温和地笑着:“这是哪里的话?说句自夸的,日子久了你就知道了,我最好说话,待人也宽厚。”
桃红感激地点了点头。
林婉棠命人先行将桃红祖孙俩带回侯府安置,而她则继续施粥。
夜里,林婉棠洗漱之后,回到卧房,只见薛景睿正坐在案前读书。
林婉棠打了个哈欠,走过去,拿起小剪刀剪了剪烛花,问:“在看什么呢?这么专注?”
薛景睿抬眸,问:“你生辰是什么时候?”
林婉棠随口道:“二月十六。”
薛景睿又问:“哪一年?”
林婉棠回道:“丁酉年,也就是崇德三年。”
薛景睿望向林婉棠,目光中有惊讶,又罕见地充满柔情,喃喃道:“真的是你。”
林婉棠一头雾水,娇嗔道:“你在说什么?说清楚些,不要吊人胃口。”
薛景睿将书本递给林婉棠,伸手在一处指了指。
林婉棠这才发现,原来薛景睿看的是一本札记。
札记上的字体是整齐的簪花小楷。
林婉棠惊愕地点头,问:“这就是母亲的手札?你找到了?”
薛景睿点了点头,说:“手札还在祠堂供桌底下的暗格里,想来除了母亲和她的丫鬟,没有人知道那里有暗格。”
林婉棠低头,好奇地读起薛景睿让她看的地方。
“桃月既望,随婆母至林府做客,庆林府弄瓦之喜。林府千金刚刚满月,玉雪可爱,吾儿顽劣,竟趁大人不备,偷亲林府小娃,还口呼‘奶香奶香’!
吾惭愧,向林夫人致歉不止,幸得林夫人大度不怪,幸甚,幸甚!
婆母本欲笑谈定娃娃亲之事,经此风波,恐林府嫌弃吾儿顽劣,遂绝口不提。可惜,可惜!
林探花温文尔雅,温氏爽朗大方,其女必然美貌知礼,却因吾儿一亲错失姻缘,小儿皮又痒矣,该打,该打!”
林婉棠读完,托着脑袋自言自语:“桃月既望,就是三月十六,林府姑娘那时刚刚满月,应该是二月十六出生。难道……难道手札里头提到的的小女娃……就是我?”
薛景睿眸光如水:“我比你年长六岁,算算时间,应该就是你了。”
林婉棠突然生气:“你……你小时候怎么那么淘气?!我刚刚满月好不好?你居然敢……”
林婉棠突然脸红,说不下去了。
薛景睿似笑非笑,桃花眼灼灼似火,故意问:“我居然敢怎样?”
林婉棠轻哼一声:“讨厌!你小时候定然是神憎鬼厌!”
薛景睿自嘲地轻轻摇头:“这你倒说对了,我小时的确顽劣,有时候气得母亲拿扫帚打我屁股,打完以后,她又心疼地搂着我哭。”
“唯有学武练功一事,我极喜爱,极能吃苦,母亲又心疼我,又为我骄傲。许是精力过剩,练功之余,我就上蹿下跳,府中的狗看见我都绕着走,下人们也害怕我把他们拉过来陪练,都躲着我。”
说到这里,薛景睿突然又沮丧起来,目光似乎落在了很远的地方:“后来,母亲去了以后,我好像一夜长大了,除了练功,就规规矩矩地一个人待着,和谁都不想说话。”
每次提到詹氏,薛景和就像打开了话匣子,又总是显出脆弱的一面。
林婉棠心软,见不得人这般难过,走上前,将薛景睿的脑袋搂在胸前,以示安慰。
薛景睿突然说道:“对不住,在你刚满月时就冒犯了你。”
林婉棠娇嗔地暼他一眼,心想,原来那时候薛老夫人有心定娃娃亲,经薛景睿偷亲她这件事一搅和,不好意思再提了。
没想到兜兜转转,阴差阳错,这一世,两人竟真成了夫妻。也是冥冥之中的缘分吧。
薛景睿幽幽地说:“看来,母亲原是中意与林家结亲的。”
林婉棠不好意思,嗔道:“我那时还是奶娃娃,母亲看得出来什么?手札里,母亲明明是开玩笑的语气。”
薛景睿直愣愣地望着林婉棠,突然在林婉棠额头亲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