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是个缺月, 月牙只有一弯弯。
演出还有半个小时开始,像往常任何一场演出一样,封瀚在调试耳返。
按理来讲, 这是一场没有任何压力演出, 无论是要唱歌,还是舞台走位,那么多场下来,早就烂熟于心,想出错都难。
后台氛围一片轻松,工作人员三三两两聚在一起, 商量着即将到来小长假要去哪里玩。
“boss,喝水吗?”江野手里拿着瓶打开矿泉水, 小心翼翼递到封瀚面前,“润润嗓子。”
封瀚神色淡淡地倚在沙发里:“你自己喝。”
“噢——”江野和常晓乐对视一眼, 没了下文。
封瀚反应超出他预料。如果他抱怨、发脾气, 江野还觉得正常, 但自从封瀚昨天回去之后, 对那件事只字未提,和往常一样吃饭、睡觉、工作,一点情绪外露表现都没有, 江野便慌了。
他试图和封瀚打听当时发生了什么, 但封瀚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说了句“你很无聊”。
隐忍比爆发可怕,根本没人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演出还剩两分钟开始时候, 封瀚去候场。
临走前, 他又看了眼手机, 那个熟悉名字安安静静地躺在列表里, 26个小时过去了,没有新消息。
明知道她不会再理他了,但真看到了结果,呼吸还是一滞。
“可真狠心啊,怎么就能这么狠心……”
封瀚自嘲地笑了下,他把手机关机扔在沙发上,忍下心底酸涩和失望,走上舞台。
巡演最后一场,人数多得出奇,舞台下是荧光棒海洋。封瀚闭上眼,手指摩挲着鼓槌纹路,静静等待旋律响起。
《圣光》,熟悉悠扬萨克斯前奏。
恍惚之间,好像回到了首演现场,封瀚始终记得那一幕,灿烂烟花里,台上与台下,他惊喜地望见了她。
她穿了件海蓝色裙子,耳垂上是小小可爱海豚耳钉,纯净像是从海底走出来公主,美得无可救药。
那一晚,她每一个表情,每一个细微动作,都刻在了他心上。
或许就是从那一刻起,他发了疯一样地想做她骑士。
他一步步地算计着、等待着、期盼着最后一刻。
他本以为他公主也是喜欢他。
但是当他满怀期待地虔诚地向她伸出了手。
她不肯来。
怎么会连句解释都没有呢?封瀚想不通。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愤怒,被人戏耍愤怒,他应该做比她还决绝,和她撂狠话说如果我还喜欢你我就是个蠢货!但事实上,他连生气都不敢,只是觉得委屈。
他迫切地期待着她能回头给他一个解释,甚至不用解释,她随便说一句话,他就能骗过自己,会原谅,会一如既往地对她好。
可是她偏不。
她就那么走了,连个背影都不舍得给他。
他明明那么喜欢她。
……
演出按照原定流程进行着。
封瀚发挥依旧稳定,出道八年,他没在舞台上出现过任何或大或小失误,这在业内一直是个奇迹。
作为一名歌手,职业素养告诉他,无论在台下发生了什么,只要上台,他就必须是可以掌控全场封瀚。
今天也是一样。
粉丝情绪高涨,尖叫声震耳欲聋,现场仿佛一场狂欢。
《圣光》一曲结束,舞台灯光大亮,封瀚右手握着话筒,说出那句已经重复了许多次——
“晚上好,欢迎大家来到今晚《圣光之所》,我是封瀚。”
说完这句话,封瀚几乎不抱任何希望地,把视线投向了第一排中间,那个熟悉座位。
在过往巡演中,她一直在那个位置,s市、w市、k市……永远都在那里,静静地,微笑着看着他。这甚至形成了一种习惯,见到她在,他就会心安。他甚至自作多情地认为,她永远都不会走。
但这一次,那个位置空空,她不在。
封瀚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他感觉到手指在微微地颤。
他被她抛弃了。
这个念头盘旋在脑海里,封瀚忍不住又问出了那个已经问了千百遍,却始终没有答案问题——为什么?
为什么要走?他不甘心。
……
没有人看出封瀚变化,他还是那个可以赋予舞台生命封瀚,只是大屏幕上那张本来就冷淡脸更加冷淡了。
似乎比以往稍微沉默了一点。
温漾站在大门口,静静地望着台上身影,离得很远,舞台灯光闪烁,其实她看不清他。
也没必要看得清。
艾舒问她为什么还要来,温漾想不出一个完美解释,说不清,只是觉得,来了这么久,不差最后这一程了,她想要有始有终。就像小时候写日记本,人家写了一半就扔掉,她不肯,她要写到最后一页才舒心。
无关爱与恨,对于封瀚,她谈不上恨那么浓烈感情,当然,爱也散了。
就像一种微妙你来我往,感谢你陪我走过八年岁月,所以无论结果如何,我也会陪你走好最后一场巡演,至此终局。
这是属于她奇妙仪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