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场休息前最后一首歌,名字叫《着迷》。
温漾挨着墙边,在黑暗中慢慢地走去座位。她来迟了,不是有意,来路上出了一点小意外。后面一辆车似乎有急事,按喇叭想要超车,她没听见,打了左拐,两辆车尴尬地碰在了一起。
她不是没有专心,是真没有听见。
听力消失得没有预兆。温漾开车时没有放音乐习惯,车窗没开,本以为车内安静是正常情况,直到后车直直地撞上来,气囊弹开,她感受到了猛烈震动但还是一点声音都听不到时候,温漾才发现,噢,原来又听不见了。
但她破天荒地没有感觉到害怕。独自一人行走在寂静无声繁华街头,温漾也觉得奇怪,怎么一点都不害怕呢?
她给家里司机发了短信,在迟到了一个小时后,到达了海城中心体育馆。
她终于走到了座位上,收起裙摆,稳稳地坐下。
温漾感觉到,舞台上,那个光芒四射男人诧异又惊喜地望过来,视线凝在她身上。
但这次,她没有躲开,而是安静坦然地望回去。
那一瞬间,温漾忽然想明白了,她为什么这么执着地要来。
她需要一个证明,证明她真可以轻松地放下这段感情了,而不是活在自我欺骗中。就像现在这样,她可以毫不回避地与他对视,心中是没有波澜,就像是面对一个毫无关系陌生人。
温漾忽然觉得开心,这是她这段日子里收到最好消息。
她想,即便伤痕累累,但她终于有底气,可以干净地去开始新人生,一个没有封瀚影子人生。
她终将会治愈自己。
……
封瀚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他只看到她在对他笑。
封瀚心脏猛地一缩。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情绪,本来可以压抑委屈在一瞬间喷薄而出,委屈中又混杂着一丝庆幸。
好像小时候做错了事被妈妈骂,在伤心至极时候又被给了一颗糖,灰暗天忽然就亮了。
她怎么能这样?!
捉弄他很好玩吗?不告而别,又不期而至。他所有情绪都被她拿捏在鼓掌中,简直要疯了。
封瀚直直地看着她,大脑罕见地一片空白,漏掉了一句歌词。
台下一片哗然。
“boss,到副歌了,唱啊,等什么呢!”耳返里,江野急躁地提醒,“马上漏掉第二句了,要是不想上热搜,就快唱!”
封瀚闭了闭眼,他捱下烦乱思绪,凝神看向提词器,找到接下来歌词,刚要开口,听见手上“嘭”一声。
琴弦竟然断了,最细一弦从中间崩开,锋利如刀,封瀚食指瞬间被割出一条血口子,弦崩断声音从麦克风里传出去,极响。
这下是彻底乱了,台下粉丝也炸开了锅。
江野也懵了:“操啊,他妈怎么回事!”
这是从来没有出现过舞台事故,但音乐还在继续,没有总导演指令,谁都不能停。
封瀚在台上愣愣地站了两秒钟,随后抱着琴,深深鞠了一躬:“抱歉。”
大屏幕上映着他脸,唇紧抿着,眼里情绪说不清道不明,凝望着一个方向,没人知道他在看谁。
封瀚握着琴颈指尖开始泛白。
他到底不敢再看温漾眼睛,没出息地选择了逃避。
封瀚一想到刚才她眼神,就觉得心里像是插了一把刀子,他手指还在往下流着血,她眼里竟然一点心疼都没有。
……她到底爱不爱他?
最后一分钟,封瀚用受伤手指将整首曲子演奏完。
除去中间30秒事故,其余部分依然完美,粉丝情绪被点燃,站起身喊着封瀚加油。
乐队所有成员起立鞠躬致谢。
中场休息,按照惯例,封瀚会回到后台,但这次他破天荒没有下去,而是坐在了台阶上。
有人递过来一瓶温水,封瀚喝了一口,语气很温和,问大家:“还想听什么歌?”
他坐在了温漾对面,他们之间距离只有三米,那么近,封瀚能看到她眨眼时睫毛颤动。
他其实是在问她:想听什么歌。
虽然知道可能哄不好,但他还是想哄哄她:漾漾,我给你唱歌听,别生气了,和我和好吧。
温漾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她坐姿很标准,很漂亮,双膝并拢微微斜着,纤长手交叠着放在膝头,柔软卷发垂在腰间,眼睛明亮温柔。
多美好,隔得那么近,但是他碰不到。
封瀚觉得舌尖发苦。他这辈子积攒那些张扬那些高傲在今天全都烟消云散了,如果可以话,他真想不要尊严了,不顾一切地扯住她手,非要一个说法不可。
凭什么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凭什么表现得好像很爱我,将我诱进了圈套里,又狠心地抽手。就算是她耍性子要骗他,好歹也要骗到底啊,给了希望又给失望,多残忍。
他委屈,觉得不公平。
粉丝呐喊着,说想再听一遍《着迷》。
“刚才不是听过了吗,怎么还要听。”封瀚握着话筒,嗓音低哑,“换一曲吧。”
粉丝说不要。
封瀚低笑了声,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