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生怔然地望着他。
小狐狸老老实实地窝在他怀里,他的语言能力被菩萨封住,但这双直见眼底的双眸,是任何语言都无法比拟的。
他轻轻写字,跟对方说:“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李云生将他抱进怀里,一言不发地抱紧。四周的游鱼逐一向中心游动,满池莲花香气扩散,几乎蔓延无边。
压在手心的指尖又动了动,字迹写得有些抖。就在禅师脸颊上的血色梵语有动摇消散的迹象之时,两人交叩的手指之间,似有若无地散出一缕淡色的雾色。
李云生的目光停驻在此中。
江远寒的出现,一定程度上稳定了他的情绪,但也在时时刻刻地,影响着他的情绪。
李云生洗尽一切来留住他的心上人、他的全世界,可如今,即便他用尽方法,他的世界他的所有,也在毫无办法地离去。
他反扣住江远寒的手,盯着对方纤薄到近乎透明的指甲,脸上的梵语映出血色的冷光。
对方已经不顾一切地表明了立场,可他还是抓不住,就如同掠过指间的风一样。
江远寒同样察觉到了这一点。他被菩萨半保护性质施以的止言咒看似牢不可破,但几经尝试过后,终于也能从噤声的限制当中,颇为艰涩地说出几个字。
“其实你我……从未分离。”
此情若是两心同,何惧天高水阔、云深路远。
魔障、我执、妄念、痴愚,凡此种种,不过是因情而生,由欲而起的一缕缕情绪交织而成。就算是九天之上未曾沾染过凡俗的金仙道祖,落进万千红尘之中,也未必就能一一抛掷,心海清宁。
天穹血光盖地,而慧剑菩萨却已停了手。
因他突然间灵犀一动,觉得有小寒在,李云生才有祛除魔性的一线希望。
李云生所爱之人,虽是魔族,却有广博怀万物的思考。若他一意孤行愈行愈远,只能跟恋人背道而驰罢了。
佛光轻柔地旋转,却并未再将法光强加给李云生,而是想要渗透过去护住小狐狸的身躯,只不过被小寒周身属于李云生的力量彻底地隔绝了。
他不能放心,对任何人。
血色雷霆盘旋不去,电光却迟迟不下。天道所钟情的孩子就在将现世的魔佛怀中,雷劫凝聚了无穷的杀机,却也在江远寒扑过来的瞬间,蕴起无限的挽留。
道本无情,只不过江远寒身为两位道祖、且是降生在本方大世界的孩子,在封印逐渐消散、气息显露之后,让多年来未曾施以厚爱的气运,终于有了倾泻口。
只是江远寒暂时还不知道这些,他的手指渐渐变薄、变得纤细,散去的云雾缭绕着弥散开来,难以捕捉。
“我其实……没有离开过你。”
他握着禅师的手,一点点带到胸口前。
“你留在我心里,陪着我,时时刻刻。”
李云生眸色幽邃无光,脸颊上的血色梵语隐隐生光,他将小狐狸的手握得越紧,对方消散的状况就越是严峻,如指间流沙。
“禅师,”江远寒道,“我们彼此坦诚,我们重新来过。”
“小寒……”
“天地之间,要有万千生灵为见证。你这双手,干干净净的,不沾血了,好吗?”
每一句话都是心里话,十成十的真心,没有半个字的虚言。
李云生手中握不住了,他清晰地感觉到云烟消散的触觉,仓促地去抓紧、去挽留。
只是一片虚无,什么都没有留下。
雾色散尽。
糖葫芦上的糖会融化,散发香味的莲子会碎裂,庙宇经纶持戒修行到最后,会成空。
云朵回到天边。
在江远寒的身躯彻底消散的刹那,高悬已久的血色劫雷轰然而下,惨白的光芒照亮天际。
光辉褪去,湖水中的游鱼潜没,莲花枯萎,血迹坠入水中,似有若无地散开。
李云生长发披落,脸颊上的血色梵语如同跗骨之疽一般映照出刺目的光辉。周遭的血色如受吸引一般凝聚而来,为他的肌肤之上覆盖了一层隐隐透着血光的鲜红,但很快,这血光彻底地隐藏了下去。
在此刻,于他而言,天道劫雷都觉轻。
李云生仍然保持着保护性的姿态,只不过怀中无人。他唇角渗血,血珠一滴滴地坠落下来,滴入湖心。
因他渡劫而化成的莲花池,水中芙蓉一夕枯萎,清澈见底的水面,也在难以遏制、难以掌控地化为沉浓色泽,再也难见池底。
明净叹了口气。
他肩膀上的雪鹰观察已久,适时问道:“那他这天雷……”
“根基已成,即便拥有的是魔念,也执着如一。”明净道,“看来,我还是免不了要……”
他话语未定,天穹之间残余的最后一道血色雷霆骤然劈下,盘卷的雷霆向四周翻涌,几乎冲碎八方。
但这是一座孤城。
幸好是座孤城。
碎裂坍塌的废墟断瓦、从湖心中央漫开的蔓延血色,场景之宏大壮丽、震慑人心,胜过万千云霞下的夕阳残照。
李云生的衣衫浸透血光,他眉心的佛印漆黑无光,而脸颊之间浮现出的、如心魔般的梵语刻痕,却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