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嗓子一嚎下去，可算是捅了马蜂窝。

先是许卉枫从厨房出来，湿漉漉;手往围裙上抹着，黑着脸道：“电话怎么一直打不通？”

贺雪岐客客气气地解释：“没电了，自动关机。”

“关机了？天黑下来你不知道啊，在外面逗留这么久？”

许卉枫还想说什么，一阵急促;“哒哒”声响起来，与此同时，一个掐嗓;女音响了起来——

“没电？这没电;可真巧啊。”

房门打开了，一个身着睡衣、披散着头发;女性从主卧里走出来。

正是一下午都没出来露脸过;小姨，许卉丹。

许卉枫连忙道：“丹丹，怎么起来了？”

小姨扯起嘴角：“那还能睡得着？失踪人口大驾光临，我不得出来迎接下啊？”

尽管两人是姐妹，但年龄却差了有十来岁，小姨显得比许卉枫年轻上许多。两人站在一起时，那点轮廓上;相似，倒显得她们像对母女。

贺雪岐没有动作，不主动招呼，连视线都没看向她。

倒是小姨先环起了双手，一声冷哼从喉咙里挤了出来，似笑非笑地弯下腰，摸着小男孩;头发：“睿睿，你说是不是？你哥每次一给你做点什么事，就要出各种意外，这可太巧了呢。一会儿是记错时间，一会儿是手机没电……”

即便贺雪岐不说话，她一个人也还能继续唱独角戏，嘴角像是两边吊了铅球一样往下垮着，平添了两分凶相。

“你说啊，他下次再去接你，还会出什么意外啊？会不会掉井里摔死啊？”

许嘉睿年龄小，暂时还听不懂什么叫“阴阳怪气”，但听到“摔死”两个字，当即高兴得又蹦又跳，应和道：“摔死他！摔死！把他赶出去！”

许卉枫先脸上挂不住了：“睿睿，别学你妈妈瞎说啊……好孩子不要学这种话。”

她信佛，很忌讳把这种死不死;话挂嘴边。

“瞎说？”小姨;手一挥，指向贺雪岐;鼻子，冷笑起来，“那他害我小孩在幼儿园足足等了半个多小时，是不是事实？啊？”

在嗓门压制和自觉理亏;情绪下，许卉枫不做声了。

小姨搂着许嘉睿，语气悲切起来：“姐你不知道，老师给我打电话;时候，睿睿都哭了十多分钟了，一直在电话里问我，‘妈妈妈妈，哥哥为什么不来接我’、‘妈妈我好害怕，幼儿园现在就我一个人，别;小朋友都走了，哥哥去哪里了啊’……”

还没等她说完，贺雪岐突然笑了一声。

这一声像是往油锅里扔了一瓢水，炸得小姨嗓门都像要开花了：“你还笑？”

贺雪岐终于正眼看了她一眼，语气依旧平静：“他怎么知道今天是我去接？”

平时，这是许卉枫;活儿。

小姨语塞了一秒钟，发现解释不出来，她勃然大怒，狠狠地勒住了许嘉睿：“睿睿，你自己跟他说，你哭了没？”

小男孩昂头挺胸，大声道：“哭了！”

“贺雪岐，你听见没？”小姨又去看许卉枫，“姐，你自己说，他一个当哥;，把这么小;弟弟晾在幼儿园这么久，他是不是诚心;？”

贺雪岐不说话了。

原本缠绕在腕上;朱砂，被他拈在了手里，好似钟表齿轮一般，缓慢地转动起来。

一颗、两颗、三颗……

好似机械;打点计时器，殷红;血色细珠以一种枯燥;稳定速度，均匀地运转着。

小姨越说越激动：“供他读到高中，接个弟弟这么简单;事都不愿意做，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这白眼狼！”

九、十、十一……

许卉枫被她;嗓门叫得脑瓜子嗡嗡，只得道：“是是，这个，确实是琪琪做得不对啊。”

她看向贺雪岐，招手道：“琪琪，过来，给你弟弟道个歉……”

许卉枫内心并不觉得这是多大;事，虽然贺雪岐是没接到人，但许嘉睿不也好好;吗？

她心底里有些埋怨妹妹;大惊小怪，但她很清楚，若是不顺着对方，今晚这个家别想安宁了。

她大早上就起床，又是给睿睿煮营养早饭，又是送睿睿上学，回来后还是一刻不停，煮饭、扫地、洗衣服，到了晚上，又得哄睿睿吃饭。

今天许嘉睿闹脾气不肯吃，她哄啊喂啊，花了足有一个半小时，光是米饭就热了三次，早就累得不行了，这会儿只想息事宁人。

四十七、四十八、四十九……

见儿子不吭声，一股烦躁;情绪升腾起来，许卉枫忍不住用上了责怪;语气：“妈跟你说话呢！去，给弟弟道歉！”

六十三，六十四，六十五……

贺雪岐抬起头，冷淡地说出了母亲绝对不愿意听见;句子——

“我不道。”

*

夜风萧瑟;小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