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沈引菂被浓烈的呛烟和夺目的火光给叫醒。
她反应过来时,那火龙凶猛,已经燎至门窗,要夺门而入了。
沈引菂连忙掀被褥下床,连鞋都顾不上穿,从满是火苗的门槛上垮跑出去——
外头居邻已经乱糟糟的在奔走喊告,也有提着水桶跑来扑火的.
沈引菂站在原地,看着眼前屋门已不可控的火势,懵了一会,突然想起什么,扭脸看向另一侧同样被火光照耀的上空——
她整个身子一麻。
爹,娘.
沈引菂去到正屋时,火势已经燎上了屋顶,内里浓烟滚滚,从外面张望,根本瞧不见里面形势如何。
“爹,娘!!!”沈引菂扯着嗓子大喊。
“菂菂——”
身后沈张氏的声音应来。
沈引菂转身,只见母亲裹着被褥,跟刘婆子在一块。
她连忙跑过去:“娘,你没事吧?”
见女儿没事,沈张氏满是泪水的苦脸终于挤出一丝笑,可这笑太难看,也仅只维系一刹,就又被痛苦所覆盖:
“娘没事,你快救救你爹,你爹还在屋里,你快去喊你林叔来.”
火势太大了,乡邻都不敢冒险进去搭救。
沈引菂呼吸顿时一僵,回头看那凶猛的火势,这会子去叫林叔,已经来不及了。
她走向拎水前来救火的邻居,乞求道:“赵伯伯,我爹还在里面.”
“火势太大了,这没办法进人啊,你快去接水吧!”
沈引菂:“.”
她看着邻居一桶桶水的泼向门面上,火势被水淹没,但同时冒出大量的浓烟,照这样下去,就算火势被控制,爹爹怕是也凶多吉少了
不行,不敢再耽误了。
沈引菂左右扫看,随即搬来一块石头,朝着门身砸去。
烧脆的门身被砸出一道口子来。
沈引菂从旁人手里抢过一桶水,从头浇下,当身后的沈张氏察觉到女儿的意图时,人已经往火里跑去了——
“啊。”
沈张氏疯了似的叫唤,起身想抓住什么,却被身边的刘婆子死死抱住腰身。
“放手,放开我。”
沈张氏红着眼,丢了理智、张手重打拖住她的刘婆子。
周围的妇人也赶忙上来帮衬,摁住沈张氏。
“啊,你们放开我,菂菂,救救我的孩子,求求你们救救我孩子.”
沈引菂湿着身子跑进去,不过眨眼之际,就感觉自己整个身子被烤得发烫,滚滚浓烟熏得她眼睛都睁不开,只能尽量趴低身子,凭着记忆挪步——
“爹?”她大声喊叫。
“菂咳咳——爹在这。”
听见回应,沈引菂绷紧的那根弦终于松懈下来,寻着声音跪爬着往前再去一段,终于看到了趴在地上的沈立农。
她手脚快爬到沈立农身边,伸手就要搀扶沈立农站起来。
沈立农借力,勉勉强强站起,刚要行一步,沈立农吃不住力,再次摔倒在地。
“爹!”
借着火光,沈引菂这才发现,沈立农双腿的裤脚衣物已经被烧没了,裸露在外的肌肤大多被烧焦的黑色衣物附着,及火势烧灼,一定疼痛极了。
沈立农喘着粗气:“菂菂,别管我了,你快出去.”
沈引菂看着脚边趴着的父亲,再看周围越来越大的火势,她离门口不过小十步的距离,用跑的话,她还是能全然身退的。
可要是带个无法行动的人,这小十步的距离,被拉得太长了。
生死面前,人性丑陋的自私根本无所遁形。
沈引菂吞了口唾沫,蹲下身来:“快点,我背你出去。”
“菂菂——”
沈立农想要拒绝,却被沈引菂厉声打断:
“快点,你想让我们都死在这吗?!”
她是贪生怕死,可她不想当见死不救的罪人。
更不想承受失去父亲的痛苦。
见眼前小小的背身,沈立农眼有热泪蓄积,也不再扭捏,费劲爬上女儿的背。
沈引菂抓着沈立农的手臂,咬牙吃力站起,往缺口走去——
刚走两三步,房上的瓦片突然大面积的塌陷掉落,砸在沈立农的身上。
同时沈引菂吃不住力,左膝重重的跪在地上碎瓦上,疼得她忍不住张嘴喊叫出声。
“啊!爹爹,好痛!”
她哭。
却得不到安抚的回应。
她这才察觉父亲的脑袋无力的耷拉在她的肩侧。
“爹?”
她抓着父亲手臂的手试探性地放松,后背的重量顿时有要散的迹象。
沈引菂吓得不敢再哭,更加抓紧了父亲的手臂,咬牙忍着左膝流血的疼,站起身来,拖着背后的父亲往前走——
前面火势太大了,连地板都被引着了。
后背的重量更加重了,她走得缓慢,每走一步,脚底板就像是走在炭火上,疼得她呜呜哽咽,眼泪控制不住
进来时泼的那桶水早被烤干了。
她的脸更是在火光的映衬下,红彤彤的,仿佛只需要一株萤萤小火,她整个人就能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