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中有几道褚锦推崇备至的牛肉菜:
翡翠牛肉羹,香酥牛肉饼, 炭烤牛腿骨, 后者主要是吃里头的骨髓,十分鲜香浓郁。
展鸰细细尝了一回, 这牛肉果然比黄泉州一带的更加细嫩柔滑,也少了几分肉类特有的腥膻, 好似更加清爽一些似的。
见她也同意自己的看法, 褚锦越发欢喜, “我特意打发人去问过了,这沂源府城西有片山,山上着实有几处泉眼,那水分外甘冽, 周围一带常年吃泉水的百姓大多肌肤细嫩、牙齿洁白, 连带着家禽家畜蔬菜瓜果也特别好吃呢。”
反正自从跟一家客栈的人混熟了之后, 褚锦又多了个吃的爱好, 也跟着展鸰学的喜欢对食材刨根究底,故而当时一觉察到这牛肉的不同, 便立即打发人去问了。
展鸰和席桐对视一眼, 都在瞬间做了个决定。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这么好的牛肉, 就该大力推广啊!
酒香也怕巷子深,尤其古代既没有大范围的宣传手段, 又没有便捷的运输和保鲜手段, 再加上人类与生俱来的排外, 一个地方的特产很难真正走出去。若非如此,他们也不至于连相距二十来天路程的沂源府的特色牛肉都没听说过。
这些年大庆朝政局稳定,经济繁荣,寻常百姓对生活质量的要求也越来越高,耕牛数量稳步增长的同时,肉牛饲养量也呈上升趋势。有需求才有市场,养牛的多了就证明吃得起牛肉的人在增加,一家客栈的采购分配就很好地说明了这一点,如今仅靠之前那家肉牛供应已经有些紧巴。
尤其当展鸰向褚锦询问了这种牛肉的价格之后,越发觉得该谈笔买卖。
因沂源府的肉牛基本上是农户在山间散养,吃的就是山上随处可见的青草,喝的便是山中泉水,他们需要做的也只是每天清晨赶出来,晚上赶回去,成本极低,价格非常有优势。
如果展鸰他们能够长期稳定采购的话,想必还能再往下压一压。
既然差不多的价格能拿到更好的货源,为什么不换?
两人当即决定先在这里谈笔生意再走,次日一早就要出门。
夏白每日都要去军营巡视,便带他们一并出来,走到半路迎面遇着个熟人。
那人老远见了夏白便过来行礼,不过还没等他动作,夏白便用力将他扶住了。那人说了两句感激的话,余光瞥见展鸰和席桐后又是一喜,“这不是席少侠和展姑娘么?”
展鸰和席桐早在他过来那会儿便认出他来,闻言还礼,又笑道:“张大哥好。我们闲来无事,出来逛逛,途经此地,少不得盘桓几日。”
此人姓张,单名一个康字,是跟着夏白的老兵了,之前曾经跟他一并在黄泉州一带剿匪。恰好那会儿席桐做出酒精,两人亲自送去,并在那里参与了一系列的任务和救治,跟将士们都混熟了,走的时候还破例敲了战鼓来着,张康自然有印象。
张康就笑了,“到底是你们,一逛就逛出来好几百里。对了,如今不该叫展姑娘了。”
既然成了亲,合该改改称呼,只是众将士们都觉得展鸰这位女中豪杰十分难得,若与世间绝大多数女子一般婚后冠以夫姓,总是辱没了人家,故而都下意识保留了原来的称呼。
展鸰和席桐来自后世,自然也对这些封建残余理念嗤之以鼻,当即笑道:“无妨,原先怎么着就怎么着。”
见席桐确实不在意,张康乐得自在,当下又喊了声展姑娘,果然觉得比想象中什么劳什子席夫人顺口的多。
“难得碰上,合该叫兄弟们聚一聚的。”席桐很喜欢跟这些人心性简单质朴的人打交道。
然而张康听了这话,面上就流露出几分失落,眼睛不自觉下移,展鸰和席桐这才愕然发现,他右边袖子空荡荡的,显然是没了一条胳膊。
他们总算觉出来是哪里隐隐不对劲了。
今儿还下着蒙蒙细雨,可张康却光着脑袋来的,原先他们还觉得是武人身强体健,又是在军营附近,故而不曾打伞,却没想到……
两人张了张嘴,只觉嘴里发苦,有心询问却不好开口。
既然当初选择了当兵,早就该将生死置之度外,别说缺胳膊断腿,便是战死沙场马革裹尸的多着呢!若他们同情起来,反而是侮辱了这些可爱的将士。
张康很快收敛起落魄的神色,大大方方道:“数月前打了一仗,侥幸活下来,却把胳膊留下了,到底不能再赖着不走,今儿是来拿抚恤金的。”
说着又冲展鸰和席桐一笑,“亏着两位的酒精,不然只怕丢的就不只是一条胳膊了。”
他笑起来十分憨厚爽朗,颇有感染力,可展鸰和席桐却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只是心里发苦。
夏白特意问了一回,见确实如数拿到了,就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再三挽留道:“其实你实在不必走的。”
朝廷虽然重文轻武,可也知道有一支强大的军队的必要性,对这些战场上下来的伤残老兵并不算特别苛刻,生怕凉了大家的心。如果本人不想走的话,也是可以退居二线,胡乱寻点事情做的。
张康自嘲一笑,“终究是个废人了,朝廷厚道,我却没得那样厚的脸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