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方回过头去。
窦宇珩手里捏着一支笔,好像在那里登记,还是填单子什么的。
他撂了笔,朝周弥走过来,笑说:“你怎么在这儿?”
周弥以为他是来探望顾斐斐的,听这语气应该不是。而且,顾斐斐老早就已经跟他不来往了。
果真,还没问呢,窦宇珩自己主动介绍:“我一朋友,踢球骨折了,在这儿住院,我过来瞧瞧。”
周弥没什么表情地“嗯”了一声。
窦宇珩打量着她。
她穿衣风格还是走简洁休闲那一派,白色休闲衬衫外,罩了一件宽松的米色毛衣,九分牛仔裤,中筒靴,外套挽在手臂间。
近一年没见,她好像没怎么变,又好像变化很大。
不变的是那张依然清艳的脸,变的是气质,更静、更沉、也更有疏离感。
窦宇珩笑了一声,无意识往前头病房区域瞅一眼,“你呢?谁过来住院了?”
“一个朋友。”
“不着急?不着急的话我们聊会儿呗。”
“我们好像没什么可聊的。”
窦宇珩笑笑,“那时候都说了两清了,现在我就你一普通熟人,你怕什么呢?”
若非不得已,周弥挺不愿意跟人起摩擦。她跟窦宇珩都两个世界的人了,比陌生人还不如的关系,真扭扭捏捏,倒显得她还有多在乎一样。
她走在前,窦宇珩走在后,两人去了走廊尽头的窗户边上站着。
窦宇珩又问:“谁来住院了?”
“顾斐斐。”
“她怎么了?那我等会儿顺便去瞧瞧。”
“没必要吧。她都跟你绝交了。”
窦宇珩笑说:“我跟她认识在先的,结果因为你,她跟我绝交。你们女生有时候还真是不讲道理。”
周弥淡淡地说:“是吗,我倒觉得她挺讲道理的。”
窦宇珩低头看她一眼,“还在原来公司工作?”
“没什么换工作的必要。”
“是吗?我以为……”
“以为什么?”
窦宇珩笑得两分微妙,“谈总百亿身家的人,还需要你去做这么薪水微薄的工作?”
周弥脸色一变,“窦宇珩,你要想说这,那我们没什么可聊的了。”
她迈开脚步,便准备走。
窦宇珩声音还不紧不慢的,“那时候你说,往后再找,绝对不找我这样的人,靠不住。怎么,谈宴西是靠得住的人?”
周弥霍然转身,“谈宴西是什么样的人,也轮不到你来评价他。”
窦宇珩笑意更多两分审视:“我确实犯了错,也没什么可辩驳的。但我以为,你下次一定会找个老实本分的……”
“你说这些话,我只能认为你是意难平。”
窦宇珩耸耸肩,“我就是意难平,有什么不能承认的。我为什么意难平?因为你这人可太双标了――放我身上原谅不了的事,放谈宴西身上就原谅得了了?”
这人越理还越带劲。
周弥懒得跟他说了,转身便往前走。
窦宇珩声音追过来,“周弥,你何必学顾斐斐那套生存哲学。你行情又不是不好,何必要给人做小三?……”
周弥脚步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继而迈得更加急促。
好像只要走得足够快,就能把窦宇珩说的这些话给远远甩在脑后。
进了顾斐斐病房,周弥反手一掩门。
顾斐斐扫来一眼,“你脸色怎么跟见鬼一样?”
周弥没作声,把包卸下来放在椅上,进洗手间去洗了洗手,才又回到床边。
她从旁边的果篮里拿出一颗橙子,拿了水果刀划一道缝,指甲卡进去,慢慢地破开,“斐斐,这几天,你跟梁行聊过以后怎么办吗?”
“聊了啊。”顾斐斐很坦然,“不聊我敢从这医院出去?”
“那怎么说?”
顾斐斐却一时沉默下去。
周弥也不催,橙子皮溅出气雾在她手指上,一股香味,微酸而苦涩。
“我说实话,也不怕你瞧不起我。”顾斐斐终于开口,“有那么一些时候,我觉得自己跟梁行不是纯粹的互相利用的关系。和以前那些人相比,梁行可太君子了。而关键是,他真欣赏我的画,他不觉得我画的那些看不懂的东西是垃圾,也不觉得我是要用艺术的名头给自己镀金――那些人不信,我有什么可给自己镀金的,我十六岁,因为交不起集训费用,被画室老师压在课桌上的时候,我就没什么可在乎的了,脸面,尊严……那都有什么用。可我真的喜欢画画啊,我拿笔的时候,才觉得自己不是块行尸走肉。你说,阴沟泥潭里的人,配做梦吗?梁行告诉,我配。”
周弥垂下眼去,她感觉那橙子皮的汁,好像也溅到了她眼睛里。
“……我真的从前从来没在乎过,倒不是说,我从前没挨过这样的教训。而是,我今天才明白,肮脏的关系之下,是讲不了清白的,我说的这些,什么梦想、惜才……算个什么狗屁。我真难过……头一回觉得遗憾,要没有那些前尘往事,要是我一开始,不是用皮相利用梁行,我那些梦想,是不是能有个更清白的下场。”
骨折的地方挺疼,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