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月已伏身在娄嫄身侧,口中呜咽发声道:“我......”
陈朞会意,揽月想说的是“让我来”,于是将娄嫄的手轻挪至揽月手中,由她来探根诊脉。
揽月三指齐平,倾斜呈弓,疏密适当,在娄嫄脉间沉浮寻取,如同风行水上,流畅自如。
纤柔细指绵软灵活,丝毫没有因先前浴火熏烤而力不从心,只是随着揽月指尖流利来往,推筋靠骨。
她的脸色愈加艴然,冷面霜眉,似是急于有话要说,偏又燥于喉咙发声不能,只能靠紧咬着下唇试图给她的嗔忿之气寻找一个出口。
揽月骤然陷入一寂,气温仿佛降至冰点,引得三人心绪不宁,异口同音问道:“如何?”
穆遥兲顺势将华铤剑递给她,说道:“用这个吧。”
揽月机敏手捷,双手执着剑柄在地面上写道:【真元亏虚,脉散必丧。】
这八字一现,三人皆是吁嗟默默,悚然惊心。
穆遥兲声颤道:“照这么说,娄嫄尚未脱离危险。”
“嗯。”
“那么,娄嫄可还有得救?”
“......”揽月幽寂无声,星眸涣散,吃力地持着华铤剑在地上写道:【十中之一,零星之望。】
“那,那......梦糜香之毒可能化解?”
揽月长睫低垂,默然无语,眼泪决堤似的自眼眶溢出,肃然泪下。
这滚滚落下的泪珠里,蕴藏了多少的绝望,多少的束手无策,才会让她呜咽恸哭。
于是地面之上又多了几个剑锋刻出的文字:【浸润骨髓,人毒共存。】
“也就是说,即便娄嫄能够活下来,那梦糜香之毒也会折磨着她后半生?”
“......”揽月惘然僵滞,不胜清怨。
栖蟾殿大火?娄嫄?天蚕丝?梦糜香?
不惜对翀陵派大小姐娄嫄痛下如此狠手的究竟是鲸香堂,还是洪涯派?又或是他们沆瀣一气,朋比为奸!
似梦初觉,秦寰宇虽然刚刚自昏厥中转醒,但通过眼下所闻所见的这些线索,已足以让秦寰宇估摸出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秦寰宇面色冷峻,揣摩臆测道:“娄嫄和白尾鸢为何会落入此存亡未卜之境?鲸香堂和洪涯派蛇蟠蚓结,是何图谋?栖蟾殿的火是你们放的对吗,就是为了能在掩人耳目,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将娄嫄救出。”
秦寰宇果然是见经识经,耳聪目明,顷刻之间便将事情的来踪去迹摸了个透彻,几乎分毫不差。
穆遥兲如负重疚,耿耿于心道:“薜萝林之后,这学宫之中又发生了许多事,眼下阆风时局艰难,内患外侮伏于无形。”
秦寰宇动中肯綮,神色漠然不动,却已切中穆遥兲话里的关键,他凝神打量了一周这个地窖,声色不动地问道:“聿沛馠在哪儿?”
这一问,穆遥兲的脸如同被寒风辙过一般惨白,思量着该如何将整件事情无一遗漏的讲给他听。
秦寰宇深锁眉头,冷冷道:“所谓内患,便是指他们了吧。”
穆遥兲惭愧懊恼道:“这都怨我,筹防不慎,反被对手拉拢倒靠,以至于咱们几人离析涣奔。”
秦寰宇平静清泠道:“分化瓦解,自古便以攻心为上。何况人单力微,备多力分,不轨之人隐藏暗处观衅伺隙,总会有防不胜防之时。”
穆遥兲沉沉稳稳略一点头,认可道:“如今你醒来了,便可群威群胆,凝心凝心聚力。有你,有陈朞,再加上卜游大哥和我,只要咱们几人齐心协力,临难不苟,必能让阆风度过此劫。”
听到穆遥兲提及陈朞,秦寰宇冰冷如霜的面容上掠过又一丝寒意,穿透身体,刺入骨中。
穆遥兲一见之下身体一抽,心猛地紧绷,一股不安自眼前闪过,暗道:不好!
幸亏秦寰宇除此之外并未再有动作,穆遥兲周身肌肉方暂得松懈,却还是禁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秦寰宇醒来的时机刚好,却又不是特别好。
眼前又是下一个将要来临的朔日,秦寰宇如同一柄石破惊天,能够撼天震地的双刃宝剑,既能伤人,亦可能自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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