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卒们走得极为艰难,凉军都已在原下列阵备战时,他们才刚刚抵达原中的中段,几乎所有的士卒手脚都麻木了。但也得益于此,他们在原上行走时,除去压实积雪的声音外,并没有多大的声响,周遭静得就像是麋鹿踏过青草般。于是他们在与凉军相隔不到两里的情况下,非常顺利地绕到了敌人的侧后,而在魏原上观战的三镇诸军,竟也没有发觉。 等到了此刻,吕布的前军败退下来,三镇的援军还未下原,黄权的前锋则刚刚抵达断流原的东侧。黄权自己就身在前锋之中,他翻越过最后一道陡坡,打量不远处的点点火光,只见凉人密密麻麻地拥挤在原下,好像一团散不去的黑雾。他便对副将吴班说道:“差不多到了决胜的时候了,我率步卒下原,你则留在原上,相互照应,一旦有敌军来攻,切不能退后!” 说罢,黄权将部中携带的弓失多留给吴班,自己则将五千甲士列成四道纵队。等列阵完全展开后,他抽出斫刀断然一挥,身边的令兵随即吹响号角。号声如同一把尖刀挑开原上的寂静,紧接着就是原上万箭破空的声音,蜀军射得箭是如此多,射出的箭失就像是弊天的飞乌,以至于箭杆相互撞击不断发出噼啪的声音。落下的箭头拖着白色的箭羽,连绵不绝宛若漫天雪花飘落。 凉人这才发现,原本在身侧的莽原上,竟多出了如此多的敌军弓箭手,很多人还没来得及恐惧,就已为箭失贯穿头颅,一声不响地倒在地上,尸体倒地和箭失落雪的声音宛如雨点坠地,发出此起彼伏的响声。 在如此持续不断地放箭之后,黄权领着结阵的步卒出现在凉人视野中。他们也不喊叫,只是高举着斫刀,伴随着皮靴杂乱地踩过深厚的积雪,发出吱吱嘎嘎的巨响。就如同滚滚而来的一轮黄色波涛,直逼毫无准备的凉人军阵。 蜀军的纵队不过只有数排,但却仿佛是向前伸出的楔子,一遇到凉人的阵列,就奋力从中穿过。即使是步卒攻击骑军,但是凉军在右翼重兵云集,完全没有闪躲腾挪的空间,蜀军竟当真从中凿了过去。凿出的缺口很快被后面的蜀兵所填补,几乎只有三刻钟,凉军右翼的中段就被拦腰截断,几乎已经逼近到凉军的中军。 这时候,凉军前阵中忽然有一支骑军反向掩杀了过去,与冲至中军的蜀军纠缠在一起,暂时遏制住了凉军在右翼中的溃败。 刘范坐在高台上,远远地望见忽然出现在凉军南面的火光,又喜又疑,他起身自问道:“是公衡到了?”未久,一名信使抓着要到,踏着雪泥跑到阵中,气喘吁吁地向刘范拱手汇报前方情况:“中郎将已经跨过断流原,开始向贼军冲锋了。” “魏原上的贼军作何反应?” “雪地上有贼军斥候在观察,大约数百骑,见了我军也不退。看后面树林中有很多马匹,估摸着大队在林中休息。我们只知道这些,不敢再多看了。” 刘范冷着脸笑道:“这群游贼,既然不敢战,还在我面前装腔作势,当我没有胆气吗?” 他只犹豫了片刻,眼中很快只剩下果决,立即下令道:“告诉公衡,天命在蜀!他一世英才,只要给我占住溃口,我必不吝惜富贵!”而后又对身边的使者说:“对张任传信,中军都给我压上去。” 一刻钟后,黄旗的海洋开始慢慢移动,那是原本已经将凉军先锋尽皆歼灭的蜀军中军。他们继续往东压迫,而凉军前阵的防御,原本就因为黄权的冲击变得更为薄弱,如今数倍的兵力围攻凉军右翼一处,几乎是瞬间压垮了凉人本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