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第二天, 中岛敦倒是照常来, 但是似乎并不被允许跟“我”说话,放下食物后就转身回到房间门口、等“我”用完餐之后就走进来把餐具撤走。虽然他总是一脸歉疚地看着我、甚至不敢和我对视,但他更不敢和我说话。
整个一天我都过得昏昏欲睡:《绮丽之夜》并不允许被翻到下一页, 而“我”也并不会自言自语。一片寂静之中时间似乎都要凝固了, 流动速度极为缓慢。
然而,这样无聊的日子并没能够持续到第三天。
——已经是午饭的时间,中岛敦却并没有过来。
房间外的走廊传来一阵骚动, “我”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 举起自己被锁链束缚住的手腕狠狠向床头砸去,剧烈的阵痛之下、那白皙的手腕像是被磕破了一样开始渗出血色。她却像是并不在意一样, 面不改色地向下砸着。
门口的动乱的确能够掩盖住这样的动静没错……可是这也太粗暴了吧!而且真的会有效果吗?!
而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个房间里有监控。虽然太宰治大概是在薛定谔地观看、但是万一他真的在看岂不是危险了……?
我焦急地想着, 也想直接夺过身体的控制权、找个牙签之类的东西试试直接开锁。然而,我无法和她交流、也无法夺走身体的控制权,只能坐以待毙, 感受着手腕处不间歇地传来灼热和痛楚之感,而套在“我”手腕上的镣铐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难以言喻的复杂心情涌上我的心头。
就在我几乎要感受到“我”的绝望时,房门忽然被人踹开, 一个金黄色头发的男孩也跑了进来。门后的走廊里正枪林弹雨地交战着, 港黑的人似乎已经无暇他顾、放任他就这样进入了“我”的房间:“北条小姐!我是武装侦探社的宫泽贤治!”
“我”松了一口气, 迅速地举起了双手:“请帮我把这个锁链绞断, 拜托了。”
“包在我身上!”宫泽贤治微笑着跑了过来, 双手放在了束缚着“我”的锁链之上轻轻一扭,仅仅是这样、铁质的锁链就被轻而易举地绞断:“接下来可能要扛着您……如果颠簸的话请稍微忍耐一下。”
“我”却制止了他即将把“我”扛到肩膀上的动作:“抱歉,我现在没有办法回去、也不能回去——太宰治,我是是港口黑手党的首领,他现在是不是在大楼顶层?”
宫泽贤治像是被“我”爆发的气魄和阴郁的表情镇住,愣愣地点了点头:“是、是这样没错……”
“果然是这样……”
“我”苦笑几声,艰难地举起沉重的双手,拜托道:“麻烦你带我去楼顶。虽然我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更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明白……但是在这种情况下、我一定还会阻止他做的事情,只有——只有他要【自杀】这件事。”
在她说出这句话之后,我一瞬间想起了“我”和太宰治的之间的种种——
太宰治让“我”恨他,但又常常说爱“我”。他囚禁了“我”,却说“我”即将迎来幸福。他过度保护、但是他也并没有对武装侦探社的人表现出多大的敌意。
这些矛盾倘若能拥有一个合理的答案,那就是,他即将死去。
就算我只是一个旁观者,我也气到想要发笑。
在宫泽贤治扛着“我”在走廊里狂奔起来之后,我甚至想到了更多细节:他说他在“我”认识他之前就开始注视着“我”了;他说自己一开始并不打算接受“我”的追求、但是却又不想让“我”伤心,只好接受了“我”;他说着离开“我”就要死掉、自己却擅自决定了去死——
在这一刻,我彻底理解了另一个自己的感受。
一个台阶、两个台阶、五个台阶、十个台阶。一层、两层、三层。距离港口黑手党大楼的顶层越来越近,我的思维几乎要熔断在怒火之中。然而,“我”却像是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一样,在抵达天台门口的时候,甚至对着宫泽贤治露出了一个微笑:“谢谢你,帮我给乱步带一句话。”
宫泽贤治也笑了起来:“不客气!北条小姐你要我带什么话?”
“……就带一句‘谢谢’好了。”“我”这样说着:“你先下去吧,我没事的——毕竟,在楼顶的话,芥川君应该也在吧?”
那句“芥川君”似乎也触碰到了我的记忆,但是我现在已经没有余裕想那么多,本能地思考起“我”将会如何行动。手腕仍肿痛着,她却轻轻地将被绞断的锁链缠在自己的小臂上,随后轻巧地打开了掩上的门,透过缝隙看着天台上站着的三个人。
准确地说,是一个站着的人、和两个倒下的人。
站着的人是太宰治,而那两个倒下的人、一个是这两天送餐的中岛敦,另一个就是被我称之为“芥川君”的人了吧。
在看到那个鬓角的发尾带着一点白色的青年之后,莫名其妙地、歉疚之意涌上了我的心头。只是,现在的情况似乎并不允许我多做思考,因为,“我”就这样堂堂正正地推开了门。
天台的风似乎能将人吹倒。
“我”只是坚定地向前迈步,在那两个倒下的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中,一步步走到了苦笑着的太宰治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