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所当然地这样说道,他露出了开朗的笑容,像是有些得意洋洋地炫耀般说道,“而且是唯一的朋友哦!”
镜墙里倒映出来的亚路嘉的眼神里面有些津岛怜央无法理解的情绪在浮动着。
那是幽蓝色的阴冷萤火,透过了灰蒙蒙的晨雾,正紧紧跟随在他锁定了的猎物身后游荡着。
“怜央你知道的吧?绘本上都是这样说的,朋友之间就应该毫无隐瞒、毫无欺骗,要包容彼此的缺点,原谅朋友不小心犯下的过错,要对彼此都赤诚又坦荡。”亚路嘉这样说着,“我的话,无论是什么事情都可以对怜央说哦,怜央也应该这样对我才对。”
亚路嘉那漫无目的、四处游荡着的视线之中突兀地出现了一个噪点。
他捕捉到了那点异常,朝那边投去了目光。
那是一点晦暗的猩红色,微微凝固在雪白的衣角之上,空悬着、来回摇摆着,像是下一秒就会如同温热鲜血般滴落,却牢固不动地沾黏在了那一块衣角之上,变成了碍眼的污渍。
“怜央知道为什么我要被关起来吗?”亚路嘉的声音轻快又明朗,“大家都不敢告诉我他们的名字,也不肯接近我,他们都害怕我会害死他们。”
“他们都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母亲在监视我,不知道父亲在警惕我,不知道拿尼加的能力,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被关押起来,大家都在哄着我、骗着我,把我当成一无所知的小孩子在对待。”
“但是,我其实全部都知道哦。”亚路嘉把手抚上了冰凉的镜面,神色认真地一下下抠着那一点猩红的血点,短短的指甲在光滑的镜面上滑动着,发出了微不可闻的、不堪重负的痛苦吱嘎声,“拿尼加把那些人都变成绳人了。”
在这脱离了现实空间、不再被监视也不再被监听的自由时间里,亚路嘉只是一股脑地、孩子气地抱怨着。
“大哥会在通讯器里对我说我不是家人,二哥只会找我要限量游戏机和手办,奇犽哥哥都已经好久好久没来看过我了……”
“只有怜央会愿意告诉我名字,愿意陪我玩耍了,”亚路嘉可怜巴巴地说着,又撒娇道,“怜央为什么不肯出来呢?”
他面上的神情很轻松,咬字黏糊,落音却重,一字一句地说道,“怜央明明就在我身后不是吗?”
那一点猩红的污渍晃动了。
津岛怜央朝前迈了一步,灿金的神铃摇晃着,无声地涤荡着清脆的声响,他从漆黑的迷雾之中走了出来,站在光与暗的分界之处。
无论如何,津岛怜央都是无法拒绝他人的请求的。
亚路嘉下意识地回过头去想要找寻津岛怜央的身影,理所当然的,他的身后只是空荡荡的一片,津岛怜央的身影只存在于镜中的世界里。
[不要难过,亚路嘉,我是爱着你的哦。]
拥有着诡谲又怪异外貌的孩童扬起了笑容,对他说着甜蜜的言语。
那是如同面具般僵硬、刻意又标准,为了讨好他人而展露出来的笑容。
唯一。
这个词太过沉重了,以至于津岛怜央都情不自禁地产生了想要逃避的念头。
他害怕跟他人建立起羁绊来,害怕他们会跟哥哥一样因为他而遭遇不幸。
津岛怜央被剥夺了建立起亲密关系的权利太久了,他被高高捧起、视作神子的时间也太久了,只是普通地维系着与他人之间的纽带都让他感到艰难,更何况是被赋予了特殊意义的[唯一的朋友]。
亚路嘉那热切的、灼烫的情感只让津岛怜央背负上了难以呼吸的负担,他惶恐着、拼尽全力地想要回报给亚路嘉同等的情感。
但因为绘里奈温柔地取走了那沉甸甸的重岩,只让津岛怜央的心中留下一片如同羽毛般轻盈的温暖,他看着亚路嘉,心中升起的只有那样温情脉脉的爱意。
[我是知道亚路嘉为什么会被关起来的。]津岛怜央轻轻说道,再一次地重复着,[我是知道的。]
“欸……?”
亚路嘉困惑地歪了歪脑袋,“为什么?”
[因为我们本来就是同一个人啊。]
津岛怜央朝前走着,伸出纤瘦的双手,轻轻地自背后拥抱着亚路嘉,他微微侧着头,免得那根深埋进脖颈的箭支碰到亚路嘉。
两张一模一样的面孔被倒映在了镜子中。
一张活泼又鲜活,困惑地微微皱着眉,另一张却泛着灰白的死气,脸上挂着橱窗人偶般漂亮却僵硬的笑容。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