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是个年约二三十岁的年轻男人,此刻刚从马车上下来,长发梳拢一半,身上是规规矩矩的锦缎衣袍。
白麓盯着仔细看了看——一二三,最起码有四层衣服!
大夏天的,只多看两眼就叫她又热出了一身汗。
对方这副公子矜持的模样,跟她初见时阅川时没什么不同。
只那会儿才四五月份,如今都7月了,裹这么厚当真不热吗?
更何况对方虽然也长得眉目俊秀,可跟时阅川比,那叫一个天差地别呀!
她大喇喇地回视着,也好奇问道:
“退回山脚倒也不至于,路又不是我修的。不过,你求我宽恕……求的是我宽恕你家这护卫?还是宽恕你们呀?”
只见对方再次拱手,弯下腰来:
“姑娘说笑了,这家奴粗鄙,惹的姑娘不开心,受此教训也是应该的。”
“我等自然没资格说什么宽恕,只求姑娘大人有大量,不计较我等失礼便是。”
对方一长串话说完,却又微一侧身,从身侧不知何时动作的仆人手中,拿过一小盘雪花银来,那整整齐齐排列的小小银锭上亮堂堂的色泽,在炽烈的阳光下,格外夺人眼球。
对方将小托盘双手向前一递:“只我这家奴也是身边跟随多年的老人了,倘若姑娘愿意,我愿出百两白银,只求姑娘高抬贵手。”
……
这波白麓不是很懂。
你一边说着这么低三下四的话求她宽恕,可其实他们队伍跟队伍之间并没有冲突,冲突的是她和这个壮汉啊!
这波不是升级矛盾了吗?
而且,一边说着没脸求她宽恕,一边却又舍得拿百两白银赎人……
这是个什么路子?
上赶着送钱吗?
她皱着眉,然而却在此刻耳朵微动,敏锐地听见灵甲在棚中,跟小青还有郑医师小声叹息道:
“这主家好深的心肠。”
“见到白麓姑娘身手不凡必有前途,首先便说软话,将责任都推在这家奴身上,先博个谅解。”
“随后却又舍得拿出百两银子,来赎这個家奴——其实阿麓姑娘还没说要对人家怎么样呢。而且她也问过了,求的是饶恕哪个?”
“这连消带打的,倒显得咱们姑娘又凶又横,对方是无力反抗,这才不得已给出钱财。。”
“而且,这个家奴一开始找事的时候,主家倘若有心,又不是聋子瞎子,想拦早就拦下了。”
“如今让这家奴把恶人做了,他再拿些钱把人赎回去——我瞧这家奴也不像是有什么心眼儿的,回头必定要热泪盈眶,感恩不尽,抛头颅洒热血也在所不惜了。”
“这么一来,这家主又可收拢一波人心了,不信你看对面——”
果然都是一副感恩深重的表情。
……
他说的小声,可白麓却是五感敏锐,此刻这话一个字不漏的全部听进去了,而后再看对方,便神色复杂起来。
果然!
只见那仍被白麓踩在脚下的壮汉,此刻猛的握紧拳头,而后重重的锤在地上,这才挣扎着发出声音来:
“公子不必为我受这委屈!我如今冒犯了姑娘,大不了以死谢罪!”
说着身躯陡然放松,一副任打任骂要杀要剐的摆烂样子。
白麓:……
怪不得灵甲之前对时阅川那么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子——这年头,资本家不光压榨,他还学会玩套路了啊!
这比996,007还狠啊!
谷壔
时阅川果真人间清流。
她松开脚,顿时觉得眼前这位公子眉目变得恶心起来。不过,送上门的钱,不要白不要。
“100两,行,人你们拖回去吧。”
嘿嘿,对方看起来也不像什么好人,她先踩个脑震荡吧。
眼睛倒是没瞎,不过也得治一治,反正人说了要为公子抛头颅洒热血,那公子给他治病,多给些休息时间和多花些钱,也没毛病的。
……
她拿手指转着那小小的托盘,上头的银子却纹丝未动,又使得那一大队人马越发惊叹了。
而在这时,却又听到灵甲在时阅川耳边,用极细微的气音说道:
“公子,我瞧对方长得也平头正脸的,说话又这么温柔客气,所以先戳穿他的心肠。这样,阿麓姑娘就不会把视线放在他身上了。”
他这声音小的,要不是白麓敏锐,根本听不到:
“有人竞争,公子你得加把劲儿啊。”
白麓脚步一顿。
时阅川抬眼看到,不知为何,耳根瞬间红了起来——他知道,阿麓的五感跟自己一样,可以听到的!
他垂下眼睫:“灵甲,你不……”
然而灵甲也看到了他通红的耳根,此刻恨铁不成钢,急匆匆打断他的话:
“公子你别羞涩呀!关键时刻,你得放开一点!”
时阅川:……
他这个贵公子做了好些年,只有此刻才觉得,是时候该换个国家生存了。
……
只见白麓将那百两银子往灵甲怀中一塞,状似随意的说道:
“这家的公子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