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任人拿捏,是在熬。
好不容易回了自己的院子,为了与夫君的奶娘争夺这小小院子的管理权,防着奶娘借两个通房吹枕边风,更是在熬。
别当两个小姑子就是好相与的。一样的牙尖嘴利,一样的指桑骂槐,比起两位嫂子来,她们虽然是庶出女,可是一样得小心应对。
熬。孙苑总是在心里对着自己说,可是熬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她自己也不知道。
因为她是幼子媳妇,家里的管家用权没有她什么事儿,可是那个府里都不缺捧高踩低之人,三房的份例所得,一向平平。熬了一段时间之后,孙苑不得不打开存放自己嫁妆的库房,开始使用自己的嫁妆,贴补自己夫妻的开销。
就是这样,也挽不回她夫君放在通房们身上的心。他大概天生就是惜花之人,对每一个通房都关爱倍至,唯独对她这个正妻,却觉得相看两厌。
奶娘知道孙苑过得艰难,想着回家与太太说说,好为姑娘出气,谁知太太却呵斥了她一顿:“哪个新媳妇不是这么过来的。就算卫家与咱们府上规矩有些许不同,只让苑儿守好自己本份就是。你只有在一边劝着的,怎么反而挑唆姑娘胡闹?”
孙苑知道奶娘在娘家得了不是,只能苦笑:“我不让奶娘说,奶娘偏不信。家里有哥哥嫂子,我不过是个出嫁女。人说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母亲可不是得为哥哥嫂子着想,怎么能与亲家撕破脸呢?”
奶娘也掉了眼泪:“可是姑娘也太苦了些。”
孙苑摇了摇头,只觉得这样的日子如此不真实。可是每日仍实实在在地过着。与妯娌明争,与通房暗斗,与小姑子口角,让婆婆刁难。一日一日,苦熬着。
直到有一天,她在伺候婆婆用饭时,没忍住吐了出来,心里无比笃定地想着:终于怀孕了,可以歇上一段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有信心,可是她就是认定了。
她认定的没有错,自己真的怀孕了。只是因为心情郁结,加上每日劳累,这一胎并不稳,太医要求她必须多在床上静养。
婆婆脸色并不大好。大概是因为太医说她郁结于心的缘故,面上吩咐她不要劳心使力,回去之后没多久,就又有两个俏丫头进了他们房里。送人的理由十分充分,她有了身孕,不能没人服侍三少爷。
孙苑只管摸着自己的肚子出神,不管再来多少人,有了肚里的孩子,她正妻的位置,就没有人能撼动了。奶娘也欢喜地直掉泪:“姑娘总算是熬出头了。”
原来不是只有她自己觉得是在熬,别人也知道她在熬日子。可这哪里算是熬出头?
一等太医宣布她的胎坐稳了,服侍婆婆的日子又重新回来了,因为婆婆说过:“我们那时,哪儿敢说一声自己身子不好?就是八个月的时候,也得给婆婆端茶倒水。”
妯娌们对她的肚子都不看好,因为她们到现在为止,生的都是女儿。她要是生了男丁,就得占了长孙的位置。好在有奶娘在,才让她躲过好些明枪暗箭。
小姑子们都要备嫁了,才发现自己不过是庶出,出嫁时说不定还没有她的嫁妆多。二人开始奉承起几位嫂子来,不过是希望到时嫂子们能多给添些妆。
每日打着十二分的小心,孙苑还是早产了。因为早产,所以别说是太医,就是稳婆,都是现从府外叫进来的。好在孙苑不知道为何,对生产之事隐隐有些明白,力气也用得是时候,加之早产,胎儿不大,用了一天一夜,总算在产房里听到了婴的啼哭声。
“孩子!”孙苑如释重负地叫了一声。
奶娘的声音传来:“奶奶是要看小少爷与小小姐吗?”
孙苑有些奇怪地睁开眼,怎么会是两个孩子呢,她明明记得自己只生了一个。可是记忆纷沓而至,原来她是在生产后力竭,睡了过去,所有的一切煎熬,不过是一场梦。
泪水不由地滑落,真好,原来那种种煎熬,不过是一场梦。现实中,她还是那个得了丈夫全心爱护,没有通房碍眼的世子夫人。是那个婆婆从来不让她立规矩、每月都能回一次娘家的媳妇。是那个没有妯娌相扰的管家太太,是巧姐儿的母亲。
现在孙苑知道自己梦中一直觉得缺少的是什么了,那就是巧姐儿。于是她问身边人:“巧姐儿与聪聪呢?”
奶娘乐呵呵地回道:“两个守着小少爷与小小姐不肯离开呢。要是知道奶奶醒了,巧姐儿肯定第一个过来。奶奶睡了这么长时间了,一定饿了,这鸡汤炖得淳厚,奶奶趁热喝了。”
孙苑点了点头,让人把她扶起坐好,喝了一口,果然味厚又不见油腻,对着身边的丫头吩咐道:“这汤不错,快给太太送一碗过去。这两天太太也一直担着心,请她老人家也补一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