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拨款赈灾是朝廷拨的,如今皇后听政,四皇子掌权,赈灾欠款不足,自然是他们在这其中动了手脚。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们若是故意想让皇帝知道这个消息,皇帝知道只是迟早的。
而叶长清生怕皇帝听到景卫邑下落不明生死未卜的消息会挺不住,那样景卫琛不必费吹灰之力就能够轻易的得到江山了。
而接下来的日子里皇帝的精神状态一直都很平稳,距离上次叶长清说的半年之期已经过去了五个月,皇帝知道自己的时日无多,但他表现的比人生当中任何的时候都要平静,他像在等待什么,等待死亡,或者别的什么。
入隆冬后,京都下了一场鹅毛大雪,整整三天三夜没有停歇,地上的积雪踩一脚都能够到人的腰。
天降异象,百姓们纷纷说周朝要变天了。
大雪过后,景卫邑终于回来了。
那时夜色已深,寝宫内一片寂静,叶长清守在皇帝床前昏昏欲睡,忽然听到身后有轻轻浅浅的脚步声。她眼皮动了动,却没睁开眼睛。
那人走的近了,“扑通”一声跪在了床前,“父皇,儿臣回来了。”
叶长清闻声,下意识起身,扭头望了过去。
大殿门没关,外面是数尺积雪,风里裹着雪霜纷纷扬扬吹进来,景卫邑那身枣红色的大麾衬的外面雪地越发的明亮。
他身上带着大大小小的伤口,英气的俊脸上也有道浅浅的刀伤,还在往外渗血水。
床上的皇帝缓缓睁开眼,见是景卫邑,早已经浑浊暗淡的眸低忽然迸发出异样的光芒。
叶长清看得出,那是希望的光。
皇帝硬撑着身体坐了起来,他先是如释重负一般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而后又欣慰的连连点头:“回来好,回来便好。”
看着景卫邑一身伤,皇帝丝毫不觉得惊讶,显然他是已经知道了景卫邑在流民暴乱中失踪不明的事了。
那这些日子皇帝还能那样平静,叶长清倒真是低估了皇帝的心理素质。
其实皇帝也在赌,他把这场天灾当成历练景卫邑的关卡,倘若他顺利的度过了,便能够竞争皇位;若度不过,也只能说不明他不是做皇帝的料。
万幸的是,景卫邑回来了。
父子俩似乎把这当成了是一种默契,景卫邑只简单的交代了几句,便准备离开。
叶长清有话想对他说,便借故送他出去。
外面雪还在纷纷扬扬的下,叶长清撑了伞,一直送景卫邑到了寝宫外面的宫道上。
前面的男人忽然毫无征兆的停了下来,他转身望着叶长清,盈白雪光映的他面色温和又冰冷。
“你有话说?”
他直截了当。
叶长清微微眯起了眸子,目光笔直的看向景卫邑。
她似乎,一直都低估这个男人了。直到现在她才终于想明白,他几番受伤甚至失踪,或许都是为了麻痹外人,隐藏实力,甚至让皇帝心疼。
“九皇子命大的很,几次三番在垂死边缘,又都能够安然无恙的回来。”叶长清勾了勾唇,声音变得无比的轻:“天灾**,流民暴动啊……九皇子天生贵族,落到那群毫无人性,穷了一辈子的流民手中,他们怎么肯让九皇子平安回来?”
景卫邑的脸色微凝,脸上那条伤疤现在越发凌厉和淡漠:“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九皇子足智多谋,先前竟连我也骗过了。”
叶长清丢了伞,慢慢的靠近他。
宫道上的雪已经被宫人扫过一遍了,但还是能够到叶长清的小腿弯,她略显艰难的走向他,他还是站着没动。
身高上的差异令叶长清不得不抬起下巴才能与景卫邑对视,直视着他清浅若鸽子灰色的瞳眸。
“那个位置,你想坐吗?我可以帮你。”
景卫邑的喉结滑动了一下子,低头与她对视:“帮我?”
“若非我用药吊着皇上一口气,他绝对没有命能够等到你今天回来。”叶长清知道在他眼里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村女,除了会点医术也别无所长,“我知道四皇子拥兵自重,还知道他意图谋逆的心思。”
景卫邑狭长的眼眸眯起一度,他用探寻的目光打量着叶长清:“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万一这是你跟老四设的局。”
叶长清冷笑出声:“我弟弟叶景清已经暗中集结了今年秋闱中榜的官员连同崔丞相极其门客支持你。何况若我同四皇子是一伙,根本无须设局,只需在你赈灾期间了结皇上性命,这江山自然就是他四皇子的了。”
叶长清这话虽说的大逆不道,但也不是没有道理,还远在淮中时,就有暗线来抱说支持他的人骤增,为首的正是今年的新科状元叶景清。
景卫邑一直就想要拉拢叶景清,先前苦于没有路数,如今叶景清倒自己送上门了。
一瞬间,景卫邑忽然有些看不懂面前这个女人。
他挑起她尖尖的下巴,颔首问道:“你想要什么?”
叶长清眼睛眨了眨,漂亮的瞳眸在雪映下折射出异样动人的光芒:“我想要一个明君。”
这话实在太没有说服力了,景卫邑勾起单薄的唇角,低沉的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