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也已经拿他们当自己儿子养了。如今朝堂上风起云涌,变故不过顷刻间,你想要护着他们,自然是人之常情。只是,你拿什么护着他们呢?想来,你之前已经将陛下的身子状况透露给了太子殿下了吧?”
陆安珩点头,又低声为自己辩解了一句:“我就是暗示了一回。陛下身子到底如何,我也只是猜测,不敢肯定,自然不敢在太子面前将话挑明了。”
姜阁老还是好奇:“陛下这回瞒得极好,你是如何发现的?”
陆安珩想了想,忽而笑了,再次夸了姜阁老一回:“您方才说的还真没错,碰上事的时候,不能光顾着自己的神情,还得多想想眼神。之前太子不是让我接着给他带孩子吗,陛下那日也去书房瞅了瞅。看向太子的眼神……怎么说呢,明显就让人觉得不大对劲儿。再一看陛下消瘦了许多的手腕与面颊,我心中便隐隐有了猜测。直到前几天,太子殿下前来找我吐苦水,说是陛下最近总让他处理朝政之事,稍有不慎便会挨骂。那时,我心中已经能确定,陛下的身子确实出问题了。”
其实陆安珩本以为是正朔帝在猜忌齐琛。后来想想,齐琛处理的不够完美,正朔帝就暴躁,又何尝不是因为自己时日无多,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齐琛教好呢?
姜阁老欣慰地看着陆安珩,心中感慨万千,当年那个天真的二愣子少年,如今也成长了不少。在岁月的雕琢下,原本的璞玉终于开始绽放夺目的光彩了。
陆安珩说了这么一大通,见姜阁老没欣慰的脸色,一时间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只低头干笑了几声。
姜阁老却突然语出惊人道:“你这份察言观色的本事委实不错,日后,朝堂也好,姜家也好,都要有劳你多照看几分了。”
陆安珩心下一惊,连忙开口道:“您这说的是什么话,不过就是受了点凉,做什么说这样不吉利的话。朝廷大事也好,姜家也好,可全都指望着您呐!”
姜阁老摇头,目光悠远地叹了口气:“我已经为了这天下劳心劳力几十年了,历经四代帝王,期间虽少不了与人争斗,却也无愧于心。大齐如今盛世在望,我这个首辅,无愧于天下百姓。”
陆安珩连连点头,真心实意地附和道:“您说的极是,像您这样的功臣,史书都得记上一笔您的功绩。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您就算干累了,那也别说不吉利的话啊,回家歇歇便是。突然把姜家都托付给我,您这是要吓死我呢?”
姜阁老摇头,拍了拍陆安珩的手,长叹道:“来不及咯。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最清楚。这一回,我怕是撑不过去了。待我死后,你岳父他们都得丁忧,其余几房没有能顶事的人。最靠谱的是你师父,只是他年纪也不小了,快活了大半辈子,临老还要操这份心,我也不忍心。你是他唯一的弟子,又是我的孙女婿,姜家这几年丁忧,朝堂之上也说不上话,便要仰仗你多照拂一番了。”
陆安珩心下发酸,眼眶都红了,握紧姜阁老的手,低声道:“您就是病了,爱胡思乱想。刚刚太医可说了,您的身子好得很,哪里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您呐,就好好养病,继续再活八十年,别想着偷懒把姜家扔给我啊。”
姜阁老脸上露出了笑意,看向陆安珩的眼中却满是严肃之色,再次认真道:“我是说真的,以姜家家主的身份请求你,在我去世之后,多关照姜氏子弟。”
见陆安珩还要推辞,姜阁老挥了挥手,张嘴打断了陆安珩的话,沉声道:“陛下身子有恙,不是病了,而是中毒。现如今我的身子也不争气,想来也撑不了多久了,应当会走在陛下前头,内阁还会有一番首辅之争。太子年纪尚轻,皇室也不安.宁。前有两位不安分的皇叔,后有几位心思活络的皇子。即便陛下能帮他解决掉这些不怀好意之人,却还有外敌环伺。匈奴乌桑等周围小国,哪个不对我大齐虎视眈眈?内忧外患,未来新帝的日子不好过啊!”
陆安珩的眼睛瞪成了铜铃,万万没想到正朔帝竟然是中了毒,怪不得正朔帝一直将消息瞒得死死的,只怕是打着先收拾幕后动手的人,再处置好几个不安分的皇子给齐琛铺路吧。
再想想姜阁老方才分析的未来形式,陆安珩也忍不住忧心忡忡,这可真是一个严峻的考验。
一代新旧交替,帝王首辅全都换人,再加上首辅之争,陆安珩想想都要窒息了,从来没觉得自己的力量这么微小过。
然而既定的事实从来不会因旁人的忧心而变化。大齐盛世中最为风雨飘摇的一段日子,就在陆安珩的心惊肉跳中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