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再来句“我跟你爸不求回报”,其实都是骗人的。
父母和子女之的利益纠葛,远不是一本帐能说明白的。
范燕玲的心思也很复杂,她把两个孩子凌驾于自己的生命之上,却又束缚于传统观念,或者说本身成为陈旧思想的一部分。
总之说不清道不明,就这么稀里糊涂过下去吧。
所有话都掰开揉碎,又能有什么好处。
范燕玲不承认自己是心虚,只说:“等你有孩子就知道。”
上辈子余清音没有这个机会,很多事却未必要体会才知道。
她对父母的感情里也夹杂着许多无法描述的东西,耸耸肩:“我要去做作业了。”
去去去,赶紧去,别一天天的瞎琢磨这些有的没的。
范燕玲:“对了,你下午记得去外婆家,顺便给梓豪讲讲题。”
哪里是顺便,余清音对几个舅舅都没好感,连带着他们的孩子也不熟。
她又不是被父母指挥得团团转的人,说:“我不去,我作业都没写完。”
范燕玲强叫她不动,只好自己找个借口把娘家嫂子忽悠过去。
余清音没管她要怎么处理,一下午在书桌前没挪过窝。
直到听见客厅里的电视声,她才端着水杯走出去。
余海林本来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上,看到姐姐下意识坐直。
余清音觉得他这阵子好像天天在长个,伸手比划:“好像比上礼拜高。”
余海林昂首挺胸:“我有一米七。”
十二岁的小学生,在班级里傲视群雄,在姐姐眼里仍旧是个小孩子。
余清音:“头发剪一剪,都盖住眼睛了。”
余海林是故意的,说:“东方神起都这么留。”
余清音冷笑一声:“可是你叫余海林。”
这样看东西都不方便,更别提写作业、上课了。
余海林无法辩驳,争取着:“把眼睛露出来就可以是吧?”
看来他叛逆期的非主流在此刻已经初露端倪,余清音替他拍照留下这一刻的黑历史:“可以,随你的便。”
余海林听不出真心假意,再次确认:“真的吗?”
反正到初中学校都会强制他剪短的,余清音微微点头:“真的。”
余海林生怕他反悔,马上要钱下楼去剪。
可惜理发师没有掌握东方神起的精髓,愣是给他剃成个二傻子。
起码余清音看着觉得他智商不太高的样子,嘴角抽抽:”多少钱剪的?”
余海林竖起手指比划:“八块。”
为了挣两块钱的回扣,真是够辛苦的。
余清音都有点同情他,前脚拿到这周的生活费,后脚分他五块。
余海林感激涕零,心想世上果然只有姐姐好,腰包鼓鼓去吃烤肠。
正在去学校的车上的余清音不知道他这么存不住钱,靠着窗闭眼休息。
范燕玲把自己的外套给女儿披上,跟妯娌小声说:“昨晚十二点才睡,你说这学校也真是的,怎么布置这么多作业。”
李虹华看一眼侄女;“我们景洪回来就玩游戏,肯定没那么多作业。”
这礼拜没回来,那也是跟同学玩去,过得不知道多潇洒。
范燕玲半真半假的抱怨:“从来没叫她非要考好,她自己太上进,我也是愁得很。”
几十年在同一家做儿媳妇,李虹华能不知道这位弟妹的真正意思。
不过她还是配合着:“要不说女儿省心,你命好。”
那倒也不是特别省心,有些话范燕玲也不能跟她说,只能在心里嘀咕“要是能不老念叨钱就更好了”。
她的腹诽,李虹华并不知情,只说:“等会散的时候咱俩去那个什么大洋百货逛逛呗。“
难得来一次市区,总不能白跑一趟。
范燕玲也是这么想的,两个人把出门的主要目的抛之脑后,讨论着下午要去哪里玩。
没怎么睡着的余清音眼皮动动,到底没有睁开,心知两位长辈都是不自由的人。
她们一方面勤俭节约,一方面又对新鲜事物好奇,想要满足后者的时候,只能用光明正大的理由说服自己。
来都来了,干脆去玩玩,好像冠冕堂皇才能理直气壮。
为了让她们的“密谋”更加顺理成章,余清音决定还是继续假睡。
她的头随着道路的颠簸一下一下撞在玻璃上,自觉牺牲也是良多。
这份苦心,范燕玲未能体会,反而小声说:“怎么睡得跟猪似的,这样都不醒。”
真不愧是亲妈啊,连自己都能说进去。
余清音无声地勾起嘴角笑笑,心里长舒口气:母女啊母女,一笔烂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