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月洲约赵韩洋梓在九九庄园西附近的OUR’S见面。
OUR’S算是这片比较有名的夜店, 场子入门门槛高, DJ和主持都是帅气的外国男生, 高台上热舞的姑娘面善还身材棒, 整体氛围很好。
陈月洲包了个角落的卡座,一边向调酒壶里倒着棕红色的洋酒和冰红茶, 一边瞧着身旁掩面泣不成声的赵韩洋梓。
调配酒勾兑好了,他向分酒器里倒了些, 又将分酒器拿起,朝着赵韩洋梓和自己身前的玻璃杯里倒了些许酒水:“喝吧。”
杯中的液体是橙色的, 昏暗的灯光自头顶洒下,落在玻璃杯上,折射出血红的光泽。
他举杯:“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是第一次来夜店吧?在这里想怎么哭想怎么喊都行, 因为音乐声吵得别人根本就听不到你发什么疯。”
赵韩洋梓颤巍巍地伸出手, 举起酒杯, 轻轻抿了些杯中的酒水,发现味道不错, 就仰头一饮而尽。
陈月洲扫了眼她的左臂, 白色的雪纺袖口正微微渗着血。
他扬眉,打开饿了么跑腿,点了些处理伤口的用品。
不一会儿,跑腿小哥将一大包东西送来, 陈月洲向赵韩洋梓靠了靠,抓住她的手腕,用手机手电筒打灯, 细细检查着她的伤口。
左臂上有数条割伤,最严重的一条伤口皮肉向外翻出,深处不断向外淌着血,而她本人却浑然不觉。
“不去医院吗?”他问。
“……”赵韩洋梓沉默。
“什么割伤的?”
“……”
“不是金属吧?”
“……”
“那我就当不是了。”
“……”
陈月洲将她的胳膊固定好,细细检查着每一处伤口,反复用碘伏和生理盐水来回交替冲洗,用镊子将残留在皮肤缝隙的碎屑一一取出,借着光看了看——
类似于塑料的东西,喷过漆。
“这么大的碎屑卡在这里,不疼吗?”陈月洲从最深的伤口里抽出一根2毫米的利刃,在赵韩洋梓眼前晃了晃。
“……”
“看来别的地方的疼痛,已经代替了这里的疼痛了。”陈月洲道,“正好,局麻药跑腿是买不到的,你不怕疼的话我就可以直接缝了。”
陈月洲戴上一次性无菌硅胶手套,拆开一次性缝合包,用镊子将针抽了出来,指尖微微向下方用力,细针穿入赵韩洋梓手臂的皮肤里。
线在胳膊上抽动的时候,赵韩洋梓微微拧了下眉头。
“还是会疼的吧?”陈月洲安安静静地做着缝合,面无表情,“你现在的年纪和你所承受的伤害,应该还不足以麻痹你的内心,让你连为人的疼痛都要丧失。”
“……”
“知道吗,我在急诊的时候接诊过一个偏远地区来的女性,四十出头了,生过六个孩子,来急诊的时候,怀的是第七个,当时在大出血,明明一般产妇都会哭爹喊娘,可那个产妇却基本没怎么叫嚷过。”
他道:“怀孕的时候是瘢痕子宫,医生早就建议过她不要再怀孕,因为她的子宫已经没有能力再承受去孕育孩子了。
继续怀孕——于她,于孩子,都是玩命,但她却依旧选择怀孕,知道为什么吗?”
“……”
“她在怀第一胎的时候,是个女儿,她被夫家毒打了,那时候她才20岁。
没有人劝她离婚,大家都说:你没有父母、你没有钱、你没有学历、你没有颜值、你没有任何活下去的资本……相比外面那个残酷的世界,只要你生出男孩子,你就能过上安稳的生活。
这些话,听着挺有道理的,对吧?已经生过第一个了,也不怕生第二个了,人生最坏,也不过是如此而已。”
“……”
陈月洲小心翼翼地抽着线:“于是,22岁的时候她生下了第二个孩子,还是女儿,她又被打了,第三个,还是女儿,她继续被打……那一年她27岁,营养不良、没有间断的怀孕让她早早患上了一堆关节疾病,上下楼都会累得半死。”
“……”
“29岁那年,她终于生出了男孩子,她说,那是她一生最幸福的时光,因为没有挨打,坐月子期间天天能喝到老母鸡汤。”
陈月洲调整了手电筒的方向,继续做缝合,缝合线在夜店绚丽的霓虹灯下闪着七彩晶莹的光泽,“她以为她自由了,可相夫教子的第三年,夫家说了,一个男孩怎么够,得两个。
于是,她怀上了第五胎,男孩。”
“……”
“前前后后总共生了两个儿子和三个女儿,她的身材早已走形,如果说以前是丑,那么后来就是丑得不像个人。
夫家穷,先后送掉了三个女儿,她觉得,送就送吧。
三十五岁的这个女人认为自己功成名就了,可以安心了,以后可以安心做家庭主妇了。”
陈月洲用生理盐水将溢出的鲜血冲去,露出清晰的伤口,继续道:“可是,公公婆婆盯着她每个月的开支,买菜、做饭、穿衣和照顾孩子,多花一分都会被认为藏了私房钱。
三十五岁是女人的一个分水岭,她们很多人都在这一瞬间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