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元春留在荣庆堂, 听史鼏话中对靖武亲王夫妻大为推崇和感激,心中不是滋味,便先悄悄出来了。她如今身份不比从前, 人们也没有在意她。
重游荣国府,其中的丫鬟婆子等下人虽然不像从前繁冗,但内中森严威赫、锦绣辉煌更盛从前, 贾元春心中不是滋味。
失去荣国府, 她才失去进身之阶,勉强嫁给了薛蟠。每每想起,她又如何不恨贾琼?只可惜贾琼是她触不到的人,她在私下里如何蹦跶也伤不到她一根头发。
到了荣国府花园,忽见宝玉一个人站在亭子里,对着满塘残荷落泪。
贾元春走了过去,问道:“宝玉, 你这是怎么了?”
宝玉擦了擦眼角:“没事。”
“是不是府里这些人迎高踩低欺负你了?不如告诉老太太去。”
宝玉语气悲凉:“姐妹们不爱同我玩了, 这告诉老太太有什么用?”
贾元春冷哼一声:“真是世态炎凉,史家表叔也是这样的人, 见贾琼那热灶就赶着上去烧。”
宝玉却不接她这话头了,只默然不语。可贾元春却不想点到为止, 道:“宝玉, 你得争口气呀!在家时总不能让那庶出秧子再越过你去。”
宝玉冷淡地说:“说这些干什么?好没意思。”
贾元春心中难受:“我可都是为了你好。”
宝玉道:“宝姐姐巴着四妹妹好进女学念书,你费尽心力也要巴着来看老太太。四妹妹和老太太都是虚像,实质上还不是要借二姐姐的势?宝姐姐不承认却也无爱无恨, 只你既不愿承认, 可心中尽是恨。如今大姐姐在这里说表叔烧热灶的风凉话,不是好没意思,难不成还很有意思?”
贾元春脸色大变:“宝玉, 你胡说什么?”
“我怨二姐姐心狠手辣,我就当面骂她。万没有一边怨着她、背后诋毁她,一边却又巴着老太太实际上还是要借二姐姐的势。要是老爷和大老爷是能为的,或者你有那福气,早些年你们都干什么去了?这府里还非得二姐姐长大才能越发显赫起来?”
贾元春被宝玉气得够呛,原想好好刺激他上进的,只是这些日子几个人都在逼宝玉,他实在到了一个临界点了。
宝玉可不敢反抗贾政,他又觉得宝钗还是外人不好直说,只贾元春是亲姐姐,又是其中最矛盾的人,实在让宝玉受不了,一下居然就揭了贾元春的短。
贾元春恼羞成怒:“我当是从小到大白疼了你!我良言相劝你不听,你以为将来珠大哥还能容你吃用他的吗?你且看看我的嫁妆成什么样子,你也不会到现在还猪油蒙着心!”
按说富贵人家嫁女,嫁妆都比聘/礼丰厚。
可贾珠在贾政那里说家道艰难,薛家豪富,结这门亲不就是要让薛家能贴补一些吗,哪有陪嫁妆出去的。
贾政知道贾元春这个女儿的前程也只有如此,只让她用那些聘/礼置办了嫁妆。
宝玉见过些世态炎凉了,心头更加落寞。难道他当真要去钻营仕途经济吗?
……
史鼏一家在申时便离开了荣国府,贾赦也回到了荣禧堂邢夫人屋里。贾赦抱着午睡醒来的贾现,逗着他笑。
他认定这个可爱的小儿子是“贾瑚转世”,疼若珍宝,一日不见,他就浑身不自在。
邢夫人在一旁做着孩子的小衣,贾瑶则在一旁帮邢夫人算账,看着贾赦的样子,母女俩相视一笑。
忽然门吏过来,递上了帖子道:“状元府送来拜贴。”
京城无职的进士有许多,更不可能考中就有府邸了,只李钰高中状元,倒是能住三年官邸。那官邸规制也没有那么大,状元在宗室勋贵、文武百官里资历很浅。
邢夫人放下针线,去接过孩子,贾赦打开了拜贴一见,哈哈一声笑:“原来大舅兄进京述职了,二舅兄一家也进京来了。”
李慧娘的两位兄长与贾赦也有二十年未见了。李慧娘的大哥一直在云贵、两广为官,原来只做过知县、知府或道台,没有进京述职过。
但是当了几年广西巡抚,新帝上任,加之外甥女贵为靖武王妃(贾琼从小记在李慧娘名下),皇帝与内阁才想到让他进京述职,或能补个京缺。
贾瑶说:“他们明儿来,我又见不到了。”
贾赦道:“你不如往宫里告个假吧。”
“郡主明年二月就要出嫁,我在女学也不能呆多久了。”
“也不差这一两天,功课不会落下的。”
邢夫人搭话:“你那李家的舅舅都是有能耐的,你留下见见正好。”
贾瑶才应下了,贾赦不由得意气风发,抚了抚胡须:“老爷我虽然没有什么职位,可是我的亲戚都是有能耐的呢!”
贾瑶想到贾琼暗自跟她吐嘈爹爹,要啥啥不行,只有命好。
爹爹总角之交的主子当了皇帝,亲生女儿当了靖武王妃,堂哥是妙云大真人,表弟曾经是西征大将军,妹夫是两江巡抚,大舅兄是广西巡抚,妻侄是状元或进士。
就算最不争气的琏二哥和我,琏二哥现在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