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我今晚留宿。”
盛梦瑶便叫宫嬷嬷拿了卷轴来,“三百一十三个名字,得写多长?”
折邵衣:“管它呢,越长越好,写了今年的,明年再写一遍新来的名字。”
她让人给她去取了一盏六角宫灯,麦穗上面缀着铃铛,看着花里胡哨的。
“这是皇太女送的?”
“是。”
折邵衣就笑,“您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知晓。”
盛梦瑶亲自把卷轴铺在地上,从屋子头到屋子尾,她取了文房四宝,跪在地上,写上第一行字。
“长明一十三年,春,春闱。”
然后抬头,“那灯笼上面还要坠铃铛,除了小花,谁还做得出来。”
折邵衣:“我也有一个,她爹不在家,她怕我寂寞,便挂了些铃铛,让我想怀楠的时候就摇摇铃铛。”
盛梦瑶:“这孩子。”
她一边说,一边写上了第一个名字。
裴玉珠。
裴玉珠,青州人,父,青州知府。
是世家培养的。
折邵衣提着灯笼过去,将灯笼卸掉杆,只手捧着,跪坐下,将灯笼照在卷轴上,看清楚了裴玉珠三个字。
“这个姑娘我见过,看着小小一个,但记忆惊人,她先去刑部,她爹破案很是出名,想来是女承父业。”
盛梦瑶:“要你说,我自然知晓她的志向。”
每一个姑娘,从进入考场那一刻起,她们的名字就进了她的脑海里,再没忘记过。
像裴玉珠这般厉害的,自然是细细打听过的。
她道:“她今年十八岁,一路考到现在,十分不易,也是天赋使然,我看啊,可以得个状元。”
折邵衣:“状元怕是不成,这回还有几个厉害的学子,考了好几回,学问不差裴玉珠。”
盛梦瑶点头,“看她造化。”
然后突然抬头问,“我这样,是不是对学子们不公平?”
折邵衣挪了个地方跪坐,举着灯笼催她写,“不公平?若是您想不公平,何必等到如今。”
“我们等了一十三年,才等到三百多个人,已经是天大的公平了。”
盛梦瑶就道:“别的可以扶持,做官么……还是要对百姓负责的。”
她舒出一口气,“再有一个一十年,想来就可以翻十倍了。”
折邵衣笑起来,“是,还望我们能等到那一刻。”
寂静的夜晚,皇宫里面空空荡荡,宫人们伺候在外面,大殿里面的两人都跪坐在地上。
一个伏在卷轴上写名字,一个举着灯笼照亮名字。
两人时不时说几句话,三百一十三个人,她们都记得身世,来历,性情,以及她们想要的东西。
足足两个时辰,她们才写完了这些名字。
盛梦瑶满足的道:“等河洛年老的时候,希望她能写更长的卷轴。”
折邵衣起身,让宫嬷嬷拿来了木牍,然后把卷轴锁进了木牍里。
她道:“那就做传家宝吧,等千年以后,说不得能被后世之人奉为至宝。”
盛梦瑶:“我还想把它们雕刻成石窟。”
折邵衣就笑出声,“石窟?”
“阿姐,这些年咱们雕刻的石窟够多了。如今石窟匠人可是抢手的人。”
自从当年的官绣之路雕刻成石窟之后,往后做成的每一件事情,不用盛梦瑶去说,就有讨好她的人开始雕刻石窟了。
权利是个好东西。
尤其是皇帝。
长明一十三年的春闱,盛梦瑶钦点了裴玉珠做状元。
朝臣们有些面面相觑,但状元榜眼探花都是皇帝来决定的,也无人去质疑。
只是外面还是说起了女帝这一次的点状元。
他们“居安思危”,害怕女帝年岁大了,会“犯糊涂”。
折邵衣让小花出去抓了几个散步消息的人进监狱,这才缓和下来。
再次进宫的时候,她问宫嬷嬷,“陛下呢?”
“在枫林。”
枫林的枫树更多了。
折邵衣黄昏时刻进去,迎着晚霞一路走,这才看见了站在枫树林尽头小湖泊边的阿姐。
她笑着过去,“湖泊里有什么?”
盛梦瑶没有回头,也没有抬头,依旧看着湖泊里面的自己,“有我。”
折邵衣站过去,湖水里有了她的身影。
“现在,也有我了。”
盛梦瑶笑起来,“谢谢你陪着我。”
她抬头,看向了前面。
前面也是枫树林。
这一湾湖泊,前面是枫树林,后面也是枫树林。
“本来这前面种的是桃花。”
她道:“不过我喜欢枫树,他们就把桃树砍了,种上了枫树。”
“他们砍桃树的时候,我并没有阻止,我默认了他们来迎合我的喜好。”
折邵衣:“挺好的。这皇宫是阿姐住的,阿姐喜欢就好。”
盛梦瑶:“但这天下不是我的。”
折邵衣:“阿姐在乎他们说你的坏话?”
盛梦瑶:“你知晓啊。”
折邵衣笑着道:“就几个说坏话的,我都把他们抓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