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鹿就这么要倒不倒地挂在对方的手臂上,带着几分“好险啊差点就滑倒了”的惊悸,在暗色的灯光里抬头看向这人。
这人,这好看而深邃的眼睛,这微微皱起的眉头,这带着几分无奈的薄薄嘴唇——
凌鹿整个人都懵了。
“先……生?”
“你……你……你怎么……”
厉行洲并未说话。
他只是用右手将凌鹿扶起来,还弯腰拍了拍他身上沾到的雪粉。
凌鹿依然呆呆的。
这两天他不止一次想过,等厉行洲回来了,自己要跟他说什么。
是先说“先生,你居然骗了我!”,还是先说“先生,你的伤好了吗?”
但此时此刻,凌鹿全然忘记了这些想法。
他仰头看着厉行洲冷峻瘦削的面孔,人不知怎的已经扑了过去。
他双手绕住厉行洲的颈项,头搁在对方的肩窝,声音闷闷的:
“先生,你回来了。”
“我……我想你了。”
*
落雪纷飞。
路灯的光线仿佛比刚才更暗了些。
厉行洲的右胳膊缓缓抬起,绕住凌鹿的肩膀,低声道:“嗯,回来了。”
他右手微微用力,将这少年搂得略微紧了些,又道:“冷不冷?”
凌鹿依然埋在他的肩窝里,摇了摇脑袋:“不冷。”
随着凌鹿晃头的动作,他那一头又软又顺的黑发,便如同一只毛茸茸的小动物般,在厉行洲的颈项上蹭来蹭来。
厉行洲的身体更僵了。
他不禁抿了下唇,犹豫着要如何开口,或者如何动作,却察觉到怀中的少年挺直身体,往后退了小半步。
只见少年脸上尽是担忧之色,眉头皱皱巴巴,双手用力地拽着颈间的围巾——
不待厉行洲反应过来凌鹿究竟要做什么,凌鹿已将这深蓝色的厚围巾扯了下来,然后踮着脚,笨拙地将围巾套在了厉行洲的颈间。
“先生,你的皮肤好冷。”凌鹿道。
其实刚刚扑过来抱住厉行洲的时候,凌鹿便有种奇怪的感觉:
厉行洲的身体,仿佛比以前要僵一些?
就好像是……电量不足的机器?
直到厉行洲开口问自己冷不冷,凌鹿这才瞬间反应过来:
对哦,是因为太冷了!
刚才崔屿不也说嘛,天太冷了,人都冻麻了。
更何况先生之前还受伤了!
自己拐弯抹角地问过卢阿姨还有崔屿,如果一个人胳膊受伤了,伤得很严重,那有什么需要注意的没。
他们都说,首先就是要注意保暖啊,不能着凉!
待凌鹿乱七八糟地将围巾绕住了厉行洲的脖子,郑重其事地又说了一句:“先生,太冷了,你不能着凉!”
昏黄光线里,厉行洲裹着那厚厚的围
巾,一动不动地看着凌鹿。
或许是光线太过黯淡?
那深邃如夜的眼睛里,藏着些凌鹿完全看不懂的情愫。
记忆里,厉行洲从来没有这么看过自己。
莫名的,凌鹿心中生出一丝不安。
他舔了下嘴唇,小心翼翼道:“先生?()”
厉行洲这才回过神来一般,抬手摸到颈间的围巾,像是要解开它:
我不冷的。?()_[(()”
“你把围巾给我了,你自己怎么办?”
凌鹿心道好不容易给你裹好了你可不能解开啊,慌忙伸手按住厉行洲的双手,止住了他的动作,脱口而出道:“你冷!”
厉行洲:“……?”
说罢,凌鹿一不做二不休的,再次踮起脚,身体费劲地往上够,用双手手心覆盖住了厉行洲的耳朵。
才从室内出来的凌鹿,手心温温热热,一如既往的柔软。
相较之下,厉行洲的耳朵的确冷得像冰。
毕竟这人已在屋檐下默不作声地站了好些时候。
凌鹿:“你一定冷!你耳朵都是凉的!”
说罢,他又软又热的手心开始在厉行洲的耳廓上蹭来蹭去的,似乎这样就能更好地把温度传过去。
厉行洲:“……”
指挥官先生不再执着于要将脖子上这裹粽子般的围巾摘下来,只从旁拿起靠在墙上的黑色大伞:“走吧。”
说罢,他左胳膊横在胸前撑着伞,尽可能地将伞偏向凌鹿的方向,右手揽住凌鹿的肩膀以防这人再摔倒,踏进了雪里。
凌鹿看着厉行洲的左手握伞的姿势,心中一动,不有分说地双手抓住伞柄,急道:“我来打伞我来打伞!”
怎么可以让伤患来撑伞呢!
一定得自己来!
像是怕厉行洲不同意由自己来握伞一般,他又慌忙解释道:“我,我还没有在下雪天撑过伞呢,我觉得会很好玩儿!”
厉行洲:“……”
指挥官先生松开手,任由凌鹿将伞抢了过去。
然而凌鹿从未和人共同撑过一把伞。
更何况他还比厉行洲矮了不少。
所以,尽管他已经极力将伞举高,伞沿还是会时不时从来厉行洲的额头、发顶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