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心无愧。
这条调查的线索,似乎又断在了这里,但筒弥竟然是那个夜斗神的神器这一点,让他不由得心生疑虑。还有这家伙对于静江过于明显的恶意也非常值得再细细调查……鬼灯转身,向身后挥了挥手拒绝了严弥打算送行的动作,径直离开了惠比寿的宅邸。
……
丰苇原中国,一个青年的院落当中,突然迸发出了灼目的白光。
从这光芒之中,一位衣衫残破,浑身带伤的少女咬着嘴唇默不吭声地跌落出来,在地面上踉跄了一步,就直接倒在了地上。
“……阿绯!”
夜斗神推门而出,此时的他已然褪去了曾经脸颊上的婴儿肥,彻底展露出属于少年人的清隽面貌来。
他伸出手,将倒在地上的少女揽入怀中。
“没关系的喔,夜斗。”
似乎是终于回到了家人身边才能够放松一般,阿绯的表情当中终于多了些温度:“这一次,父亲大人他也预料到了。他不是都告诉过你,我近来如果突然被惠比寿呼唤名字,就让你掐着时间将我召唤回来了嘛。”
“那混蛋……!”
夜斗咬牙,对于面前的这位神器少女,虽说谈不上有多喜欢,但是毕竟也是几百年来休戚与共的同伴,看到对方伤成这个样子,又是因为那个男人……
“夜斗,一切都是很顺利的。”
少女伸手抚摸上夜斗的面庞,仿佛自己的一身伤痕都置若无物:“虽然惠比寿已经换代了,但是那位严弥阁下一定会帮助他重新拿起黄泉之语。如果是惠比寿那个级别的神明的话,哪怕是经历千百次的换代,也一定能够支撑起黄泉之语的侵蚀的。”
“为什么要去做这种事啊!”
夜斗轻轻给少女的脚踝上缠上绷带,神器对于伤痕的恢复程度和地狱当中遭受刑讯的亡者不相上下,只要做好伤口的固定,哪怕伤至如此,也能够在几天之内恢复如初:“那家伙明明就是算计好的!他肯定是知道你一旦被召请到高天原去就会激怒那个黑面神,还一定要让你这么做……能够做出这么惨忍的判断来,你还要称呼那个混蛋一声父亲吗?!”
“夜斗。”
阿绯垂下眼帘来,神色有着莫名的悲悯:“可是,父亲大人他本来,就是父亲大人呀。”
从黄泉乡比良坂之中将自己带回,给予自己漫长的、崭新的生命的父亲大人;更是用自身的悲愿化生出夜斗的愿望之源,是夜斗实至名归的父亲大人……无论怎么想,父亲大人都是为他们赋予了生命的,重要的存在呀。
神明会赋予神器全新的真名,洗去过去的记忆,从灵魂的层面上,都能够褪尽铅华,以全新的面貌降临于世——数百年前,年幼的夜斗就是这样在空中一笔一划地写下了一个‘绯’字,让滞留世间的亡灵重新找到了能够停靠的彼岸。
原本,应该是这样没错的。
原本,就应该是这样的……
“阿绯,干得漂亮。”
堂屋当中走出了一位穿着玄色羽织的男人,他伸出手,粗糙的掌纹抚摸上少女的头顶。
“是,父亲大人。”
阿绯顺从地低下了头。
夜斗不愿意和这人多接触,早早地就挠身而上翻上了房梁,躲在了男人视线不可及的地方。对方对此早有预料一般,只当是孩子的叛逆期到了,并没有多生气。
道司们都说,神器必须要守住自己的一线,才能够不刺伤神明。
神器需要逐渐接受自己的时间停滞,已然是亡者身份的现实,好好侍奉赐予自身名讳的神明,肩负起作为神器的责任来,这样才能平安度过接下来的永无止境的漫长人生。
再进一步的话,神器要守住自己崭新的,也是唯一的一个名字,它是维系自己和神明之间的桥梁和系带,除非神明主动放逐,否则永远也无法解除,哪怕神明身死,都不会消散。
但……如果不呢?
阿绯闭上了眼睛。她的记忆并没有因为赐名而彻底彻底得到消写,虽说已经根本想不起来自己曾经的名字,但是‘绯’这个字,并没有像是严弥或者兆麻一样牢牢地镌刻在灵魂当中。
她对于自己最初的记忆,是岩浆四溢,鬼卒环伺的奈落之底,一位明显不属于地狱的男人,向自己伸出了救赎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