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皎判断,这江家确实是想毁了堤坝淹没岳峰镇,从而保全他们的万顷良田跟祖坟。
但是如果决堤的话,上游的河水直接将岳峰淹没,城中数千的百姓军民自然就会殒命在洪水之中。
就算他们会将事情做得极其隐秘,但这也委实太过狠毒。
所以,这些人应该是借着洪水冲塌了岳峰城墙的机会,故意地散播贼寇要血洗岳峰的流言。
果然人心不安,再加上知县大人的保家之举起了一个很坏的榜样,百姓们自然也跟着慌忙逃窜向永州。
本来要是宋皎不到的话,城中的百姓们只怕会走掉一大半。
但因为百姓们知道了巡按御史坐镇,又处置了知县汪佂,他们信心大增,故而竟有更多的人愿意留下来。
可就算如此,江家的人还是要毁堤。
诸葛嵩大概也是很难选择吧,他本来可以选择回来带宋皎离开,但是宋皎却庆幸且感激侍卫长选择了去阻止有人毁堤。
因为就算诸葛嵩回来,宋皎也不可能一个人走,她要走,就得带着整个岳峰,而岳峰全城几千的人,是绝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尽数顺利离开的。
宋皎想通了这个,心里已经在盘算该如何事后算账处置这无法无天的江家。
但同时她不得不担心,诸葛嵩会不会成功地阻止这弥天之祸。
除了这些外,宋皎心里还有一处疑问,那就是之前在河畔听见的那两个匪贼的话。
如果江家是故意散播贼寇血洗岳峰的谣言,那么那两个贼寇又是从哪里来的,他们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周县尉在旁呆看着宋皎,不明白宋按台为什么突然“原来如此”。
见宋皎并未跟自已解释什么,周县尉定了定神,上前道:“按台大人。”
宋皎抬头,县尉道:“时候不早了,按台大人都没有用晚饭,方才卑职让贱内准备了点吃食,还是先用一点吧?”
他不说,宋皎并未感觉到,这么一提,倒果然是有些饿了。
周县尉走到门口吩咐了几句,不多时,夫人领了两个丫鬟送了两碗汤面过来,宋皎忙站起身行礼道:“劳烦了。”
周县尉夫人只听说这巡按大人极其的厉害,一到就把那作威作福的草包知县给拿下了,还以为是个什么凶神恶煞般的人物,没想到见了,竟是这样清俊斯文的人物,眉目如画的,就算一身简陋衣着都无损丽质天生。
而夫人身旁,却也跟着一个看着六七岁的男孩子,也正仰头望着宋皎,满眼的惊奇。
周县尉忙道:“晟儿怎么来了?快出去,别打搅大人。”
宋皎见这孩子可爱,又听周县尉如此说,便道:“无妨,这是令郎么?”
周县尉忙道:“回大人,正是卑职的儿子。”
周晟便道:“爹,这真是按台大人吗,怎么一点也不凶?”
“你……”周县尉脸上涨红:“再敢胡说!”
宋皎笑道:“不打紧。”说着又问这孩子:“按台非得很凶吗?”
周晟道:“我以为,至少比爹要凶些。要不然,那些坏人怎么会怕呢?”
夫人又是惶恐又满怀歉意地过来拉住他:“大人莫怪,这孩子非要来看看按台大人……其实他不是那个意思,他是觉着大人甚是清明能为,所以才想见的。”
周晟道:“王知县很坏,我爹之前要去杀贼,他总是不肯答应,还各种的刁难,有坏事就说爹不干事。”
“晟儿!”周县尉脸色一变:“还不出去!”
周晟抖了抖,宋皎摸摸他的头:“别怕,童言无忌罢了。”但心里却清楚,童言无忌,说的才是真。
这会儿小缺已经开始对着那碗面吞口水,只是宋皎还没吃,他只能强忍。
宋皎见那龙须面极细,色泽如玉,面上搁着几根碧绿青菜,细碎的笋菜肉丁,汤上飘着点油花,不由食指大动,又道了谢。
周晟一步三回头,跟母亲往外走,边走边小声说道:“按台大人怎么不穿官袍呀,衣裳脏脏的,更不像当官的了。”
宋皎正吃了一口面,闻言手一停。
脑中极快地转动,手一松,筷子竟随之掉在了地上!
周县尉很为小儿的话过意不去,忙过来替她捡起来,打圆场道:“筷子落地,是客人要到……想必是贵客吧。”
宋皎眉头紧锁。
周县尉愣了愣:“宋按台,是怎么了,莫非是这面做的不好?”
宋皎深吸一口气:“速速派人……”
“派人?”
“即刻派人去永州,”宋皎道:“通知永州知府,琵琶山的贼寇,恐怕已经混入城中了!”
周县尉愣了愣,然后色变道:“大人,您这话……为何这样说,可是真的?”
宋皎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我料的不错,先前从岳峰这里过去的那些人之中,便夹杂着琵琶山的贼人!如果人数少的话,还可控制,如果人数过多,那……”
她不敢想下去!
宋皎先前一直想不通那江边两个贼匪的话是什么意思:
那时候他们对着那江边被杀的人说:“白瞎了这件衣裳,不能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