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只有男人好美人,女人亦然。
薛茕晗是读书人,步姿儒雅,打着补丁的布衣,却很整洁,是“子立于川上曰:逝者如斯夫”,又是“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见他,犹一本墨香缱绻的古书。
陆安雁眼神都直了。
女人好美人,不若男子易生强取之心,多是怜惜。
她心疼他,拔下手上的金钏,就要透过窗递出去,被斜旁一只手按住。
那手瞧着比她细瘦,但手主人的力气,让她半分动弹不得。
陆安雁奇怪地看着宁姝,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阻止自己,宁姝对她摇摇头,她只好先把金钏收回去。
这点小动作,窗外的薛茕晗并未瞧见。宁姝把手搁在窗沿,示意紫玉说话,她得把持公主身份。
紫玉没开口,陆安雁咽口水,咳嗽抢着说:“你是什么人,你要干什么?”
薛茕晗音色温缓:“回郡主,鄙姓薛,名茕晗,曾于殿上为广德公主奏《青云》。”
陆安雁倏然眼前一亮,拍掌:“我说怎么有点眼熟,原来是你,那首《青云》果然不错,广德那舞在外面传开了,有你的功劳。”
薛茕晗面色微喜,含蓄道:“是公主殿下舞姿美。”
陆安雁:“那你有什么事?”
薛茕晗默了下,才说:“实不相瞒,鄙人有心用《青云》来做敲门砖,结识同好,却事与愿违。”
陆安雁咕哝:“对啊,你箫吹得很好,怎么这时日,没人宴请呢。”
薛茕晗抬眸,对一直沉默的宁姝说:“故,鄙人斗胆,前来找公主,请求指点。”
陆安雁见他生活窘迫,立刻倒戈,反过来帮薛茕晗,捏宁姝袖子:“广德,你说说看,为什么啊,陛下也夸过,怎么就没点水花。”
宁姝扯下陆安雁拽的袖子,笑了笑:“薛……茕晗是吧。”
薛茕晗稽首。
“你可知,我父皇对母后的爱重?”
薛茕晗回:“自是清楚,陛下待先皇后之用情,感天动地,令世人称赞。”
宁姝叹息摇头:“知道不就得了,你擅改《青云》,奏得再好,也不会让我父皇有一分满意。”
陆安雁眼睛瞪得大大的:“啊?”
斯人已逝,皇帝不允许有人忘记先皇后,改编《青云》,就是在改编先皇后留在世上的遗产,后人记住的多是改编者,皇帝怎么高兴得起来,没有斥责,当众赏赐,只是为免给先皇后招骂名。
薛茕晗身形震颤。
他是聪明人,提点到这里,宁姝让紫玉放下帘子,他又是一鞠,诚恳道:“多谢殿下。”
忽而,一声“咕噜”声响起,不大,只是一听就知道是五脏庙的反抗,它也就如雷炸开,轰然在三人之间响起。
陆安雁眨巴眼:“你饿了?”
薛茕晗动作极快地舔下嘴唇,儒雅干净的脸上,几分恼羞之意,碍于读书人的清高,没有回答。
宁姝这才正视这个举子。
他虽尽量体面,但袖角的补丁,有点起毛,他有他的窘境,江州知州只负责把他带来长安,光是让知州关照他,家底已花完。
江州举子,容貌隽秀,家境贫寒,不通世故,当了举人,竟还如秀才。
这是他给自己贴的标签。
宁姝想了想,说:“长安居不易,还有二月才到秋闱,你上长安的时间早了点,恐盘缠不够。”
陆安雁一直点头。
薛茕晗抬眼。
宁姝继续:“长安东坊,有适合读书人谋生之地,你去那儿看看吧,也能结识一些朋友。”
给他指出一条路,却没过多插手帮忙,日后,便也不用往来。
前往昌国侯府的路上,陆安雁手里抓着始终没送出去的金钏,实在不解:“咱随便拔下一根簪子,够他用上好一段时间了吧?”
宁姝:“你想资助他?”
陆安雁想起那种气质的美,便道:“是有这条心。”自古读书人受人资助比比皆是,但那多是商户,一次资助就十几二十个秀才,里面总有一两个能当官,而薛茕晗可是举人,这资助是百利无一害,只是,陆安雁不求回报,她可颇有善心。
宁姝打个呵欠,回:“你要资助,但你方才办法不对,试想,会从马车外接过施舍怜悯的,是什么人?”
陆安雁反应过来了,皱起小脸:“乞丐……”
即使她没那条心,但公主府的马车,多得是人盯着,这个金钏丢出去,明日御书房案头又得多出奏折,再者,若这件事给有心人利用了去,倒是不知怎么收场呢。
宁姝抿一口花蜜:“天下最不能羞辱的,就是读书人。”
陆安雁有点后怕,对薛茕晗的色心,也被压下,只嘀咕:“真是的,就别长得那么好看嘛,但凡他长得丑一点,我就不会犹豫。”
宁姝说:“没必要。”
陆安雁:“啊?”
人家是举人,同情他前,先想想人家日后可是当官的,需这份同情么?他是一时窘迫,但从他让江州知州带他进长安,就知他有野心,《青云》是桥梁,他想靠近她们。
假如她们明面帮忙,薛茕晗会来道谢,拉拉扯扯,有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