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蒋妤为数不多的记忆中,蒋台长也有过慈爱的一面, 卸下台长的身份后, 也像个普通的父亲把她抱在怀里。
只是不记得是什么变了, 蒋台长回来的次数越来越少,偌大的家里空荡荡的,她的妈妈也越来越沉默。
那些陈年往事走马观花似得在蒋妤脑海中闪现, 她沉沉闭上眼睛,不去看蒋台长眼角的皱纹与鬓角的白发, “算了, 都过去了,没什么好说的。”
“小妤……”
“您回去吧, 医院有特助, 您不用担心。”这话一如既往上辈子,在病床前,许久不曾见过面的父女两久别重逢。
蒋妤笑了笑, “不是什么大病,休息两天就好了,您工作忙,以后不用来看我, 我很好。”
突然之间来的疲惫让蒋妤不愿再说一句话, 躺下后闭眼,寥寥说了两句。
十多年都不曾有过的关心突然一天接踵而至, 突如其来的同时, 隐隐有些抵触。
亲情的余温褪去之后, 留下的只有生疏的隔阂。
这样尴尬的局面,蒋妤实在不愿意再次面对。
当问题来临时,人们第一反应往往是逃避而非解决,毕竟逃避问题比解决问题要舒服。
蒋妤自问不是逃避问题的人,在工作中,问题越多,越能激起她的斗志。
只是面对蒋台长时,她总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刻意回避。
蒋台长沉沉叹了口气,看着病床上拒绝意思很明显的蒋妤,看着她疲惫脸上的黑眼圈,也不忍再和她多说,只是低声道:“小妤,爸爸知道,你不会再原谅爸爸,爸爸也不奢望能得到你的原谅,但是你记住,以后不管你做什么,爸爸永远支持你。”
蒋妤置若罔闻。
有些好笑。
今天一个个都怎么了,许薄苏这样,蒋台长也这样,一个个像是变了性似得。
脚步声渐行渐远,应付了半天探望的蒋妤终于抵挡不住疲惫,沉沉睡了过去。
***
因为《真相周刊》报道慈善一事,引发了不小的轰动。
这种事如果仅仅只是蒋妤将证据送到有关部门,还真不可能会引发这么大的阵仗,这么大个事上头也不会轻易解决,怎么说也得彻查到底,但这种彻查始终是藏在风平浪静之下。
可现在不一样了,蒋妤将这事摊开在明面上,让原本打算悄悄查访的有关部门叹了口气。
蒋妤这番举动有人叫好,也有人不悦。
不悦的也无非就是一清二白的慈善机构的管理人员,因为同一个行业,殃及池鱼,风暴席卷整个慈善行业,他们难免被波及。
但事实摆在眼前,即使再不悦,也仅仅只是不悦。
开玩笑,现如今人民群众站在蒋妤那边,你对蒋妤的这个节目有意见,不就是对广大的人民群众有意见?你对人民群众有意见,愤怒的人民群众就会对你有意见。
非但不能说不能做,还得积极配合调查,即使心里已经将蒋妤以及《真相周刊》来来回回骂了无数遍。
因为蒋妤在节目中直接点名了华心慈善,调查对象首当其冲的,自然是华心慈善。
节目播出后的第二天,华心慈善管理人员全数被问话,华心慈善这些年的账务全部被带走,华心慈善虽然有所准备,但想要查,也不是难于登天的事。
云雪被传问话之后,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
蒋家别墅内灯火通明,蒋嫣焦灼地坐在客厅内等人,时不时拨打着关机已久无法打通的电话。
墙上的时钟转过十一点的方向,别墅门口也终于传来了车辆的动静,蒋嫣小跑着往外,恰好见着云雪从车里出来。
“妈!”蒋嫣眉目之间满是焦急,“你没事吧!”
云雪笑了笑,疲惫隐藏得很好,“没事,别担心妈妈。”
蒋嫣一边扶着她一边往屋内走,低声道:“怎么样?没查出什么来吧?”
云雪没有多说,只是轻轻拍了拍蒋嫣的手背,表示没事。
“爸……爸爸他还没回来,我给他打电话也打不通,”蒋嫣自从知道了蒋台长并非自己的父亲,这声‘爸爸’也不知道怎的,怎么也喊不出口。
母女二人在沙发上坐下,别墅内的阿姨给两人端上两杯茶后离开。
蒋嫣端了一杯茶给云雪,问道:“妈,这件事爸爸有参与吗?”
云雪端着茶饮了一口,等冰凉的手心恢复了些许的温暖之后,叹了口气,“嫣嫣,你要记住,这事和你爸爸没关系。”
蒋嫣一愣,蹙眉,“没关系?可是妈,您现在这种局面,如果有爸爸出面的话,完全用不着这样,至少您不用这么辛苦被传去问话!”
云雪摇头失笑,“你呀,就别担心妈妈了,妈妈心里有数。”
“可是……”这种事蒋嫣怎么可能不担心,且不说如果云雪罪证确凿,她这个女儿自然也难逃闲言碎语,更何况一旦云雪被定罪,她和蒋台长之间的夫妻关系只怕就到此为止。
到时,她不是台长的女儿,那么在朝阳台,她还有什么出头之日?
可是看云雪这样,是要将蒋台长完全和这事撇清关系?
这样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