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镇的确是个好地方,山清水秀。
昨晚吃得多,这会儿肚子不见饿,大半碗豆浆见底就饱了,放下碗,她忽然想起卖豆浆的摊位不供人带碗走的,而矮桌上叠着好几个印有富贵吉祥的瓷碗,她问,“你们自己带的?”
罗狗子说,“是啊。”
钱栗树家里的。
细想猜到怎么回事,青桃过意不去,“给你们添麻烦了...”
罗狗子说,“你太见外了,相遇即是有缘,何况咱们又都是清水镇的,往后又怎样的缘分还不说...”
这话听着不乏有其他意思,青桃敛目,低头不语。
气氛凝滞。
罗狗子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慌忙找补,“谭姑娘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树子想进书塾读书,得找人帮忙引荐,谭夫子是教书先生,在清水镇有几分声誉,如果能进府学,帮忙向书塾写封推荐信,树子就找到求学的路子了...”他这番话说得又急又快。
这两次打交道他看得出谭家和他们这中人家是不同的。
谭家重规矩礼数,几岁孩子就懂‘无功不受禄’的道理,万不能没规没矩对待他们。
“谭姑娘...”
“钱公子无须紧张。”青桃看着钱栗树,他靠着车壁,脊背挺得笔直,抱着木盆的手臂又细又长,两条腿板正的杵着,稳稳托着雕花的圆形木盆。
她上次见人坐得如此端正还是初六郭家人来家里的时候,郭兆年兴起写了两首诗,拿来给谭秀才看,青桃进屋添茶,就看郭兆年挺胸收腹地坐在木椅上,身形如松。
车外有人经过,青桃听不清他们说什么,说,“我会和我爹说的,真进了府学,会帮钱公子的。”
罗狗子喜出望外,“我就知道谭夫子好说话,跟那些沽名钓誉的人不一样,谭姑娘,不是我吃了闭门羹故意抹黑他们,昨晚钱叔宴请清水镇和邻镇的几个秀才,想先混个脸熟,等府学成绩出来再正式上门拜访谈帮忙的事儿,那些人读书多脑子转得快,惊觉事情有异,两杯酒下肚就开始套钱叔的话,套出话后就拐着弯问钱叔给多少钱...”
罗狗子愤慨不已,钱叔不是小家子气的人,知道人家帮忙是要担名声的,早就备好了银钱。
结果遇到群见钱眼开的,没进府学就开始摆谱,还拿何树森为了得到考试资格送出去两个铺子的事情举例,就差没把贪得无厌四个字刻在脸上了。
罗狗子唾弃,“要不是跟你们认识,我往后看见读书人就吐口水淹他...”
这中事青桃不好评价,稍不留神就会落下话柄,青桃岔开话题,“听说罗公子的亲事定下了?”
罗狗子挠头,“你不知道?”
青桃一脸茫然,灵动的眼神带着几分傻气。罗狗子咧嘴大笑,“我已经成亲了。”
本来要等到入春的,奈何他媳妇奶奶病了,担心同月办红白事遭人乱嚼舌根,两家商量后就把婚事给提前办了,罗狗子好奇,“镇上的人说?”
别人成亲沿途撒糖,他撒的是铜板子,整条街闹哄哄的挤满了人呢。
“没。”年后事情多,青桃没怎么听人聊八卦,不过看罗狗子谈到成亲时脸上挂不住的笑意,想必和妻子相处得不错,谭青杏那头纯属剃头挑担子一头热。
“那你留心听听,我媳妇不是清水镇的,成亲后我两就住娘家,那些个长舌妇不可能忍住不骂我倒插门...”罗狗子一副老子倒插门老子乐意的表情,青桃倒有些羡慕了,其实两人感情好,住哪儿都行,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观念根深蒂固,少有人不在意外人眼光的。
忽然,钱栗树把膝盖上的木盆往罗狗子怀里一放,罗狗子下意识抱住,双眼瞪得似铜锣大,“......”
青桃好笑。
日光渐渐明亮,街上的景清晰,府学门前热闹起来。
卖混沌的,卖豆浆油条的,卖小面抄手的,十来张四方桌竟坐满了,有学生端着面碗耐心在旁边等,钱栗树唤她看,给她解释,“府学门前摆摊不用交税,踩着饭点出摊即可,府学学生多,你如果能在这边站稳脚跟,名气很快就出去了。”
青桃扬眉。
想问钱栗树怎么知道她打算来了府城继续做老本行...不对,她来的前提是谭秀才来府学读书...
钱栗树的口气,仿佛预料到她会来似的。
想了想,她说,“到时候看吧。”
几个摊贩好像很有默契,有人站起,立刻上前收拾碗筷,给等候的人清理地方,碗筷全收在旁边桶里,不多时,桶就满满当当的了,青桃在客栈前被卖面的年轻夫妻挤兑过,同行相斥,不太相信世间有如此和谐的竞争关系,除非是亲戚。
正想多问两句,外头又来了人。
“青桃妹...”伴随着淡淡的香味迎面而来,谭青杏走到了车帘边。
细眉亮眼,楚楚动人,笑容里带着丝少见的娇羞。她攀着车板,笑意款款,“你怎么出来不和我说声...”
“天气冷...”青桃小声说。
谭青杏拂了拂头上的绢花,语气带着丝嗔怪,“那也该和我说,我是姐姐,照顾你是应该的。”
青桃不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