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李巧儿就迅速回了自己厢房,再也不肯出来。
纪黎黎慵懒躺在躺椅上,她仰面看天,脸上依旧挂着和煦的笑。
她的宫女莲花端了阳春面出来,小声道:“姑娘,一会儿要开课,先吃早食吧。”
纪黎黎让她把面放到边上的方几上,然后便慢条斯理吃起来。
莲花其实也很忧心,但她到底还算沉稳,不像隔壁那两个那么咋呼,因此脸上还能维持住平静。
“姑娘,今日的事……”
她犹豫再三,还是问出了口。
纪黎黎慢条斯理吃着面条,待到一碗面都吃完,她才轻轻叹了口气:“满园缤纷,繁花似锦,谁又能知道哪朵花开得美,开得艳?”
纪黎黎继续抬头看天,眯着眼睛缓缓道:“这都不重要,能开过一年四季,才是真正开得好。”
沈轻稚自是不知因她之事,左侧厢房那边玩得好不热闹,她早晨舒舒服服用了一顿御膳房的手艺,然后便戴着太子殿下新给她赏赐的红石榴梅花簪,耀武扬威般地出了门。
一路上,往常对她爱答不理的宫人们,皆是弯腰行礼。
“沈姑娘早。”
“沈姑娘晨安。”
沈轻稚眉目含春,笑意盈盈,她身上那股朝气,似比春日的新芽还要鲜活。
“早。”
她一一回礼,客气温柔,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待跨过前后院的垂花门,沈轻稚正待快步进书房,抬头就见两道略显熟悉的身影立在门边。
一个高一个矮,一个胖一个瘦,倒很是相得益彰。
李大山面色还是有些难看的,他眼睛左瞧瞧右看看,不肯往前走,倒是朱兴海颇为没脸没皮,他端着一张圆脸,很是讨好地往前走了几步,老远就给沈轻稚打了个千。
“哎呦沈姑娘,你看我这人,就是眼皮子浅,”他如此说着,一手伸出来,在自己右脸上啪地打了一声,“得罪了沈姑娘,是我不懂规矩。”
他说一句,打一下,不过两句说完,两边脸都红肿起来。
脸皮够厚,心也够狠。
沈轻稚脸上笑容丝毫未变,她依旧客气温柔:“朱公公,您这是何必,咱们都是一个院的人,自来应该携手共进,我好你好大家都好,对吗?”
这话说得很是大气,胸襟宽阔,让朱兴海打着脸的手都顿住了。
他满脸羞愧,又往前行了两步,没有同她诉苦,也没有说些不知所谓的理由,他只承诺:“沈姑娘,此番我犯错,是我自己没用,以后再也不会。”
“若是我以后再眼皮子浅,姑娘便把我赶出春景苑,让我去杂役所营生去。”
这话说得够狠。
沈轻稚轻声笑笑,眉尾的明媚如同朝阳,让人如沐春风:“朱公公,倒也不必闹成这样,不过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我们能同居一宫,一起为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分忧解难,是我们的福气,自来应该守好这份福气。”
沈轻稚话锋一转:“再说,我不过是个侍寝宫女罢了,哪里能把公公随意差遣?公公莫要同我玩笑。”
这一两句话说下来,朱兴海心中忐忑去了大半。
朱兴海几乎都要老泪纵横:“谢姑娘开恩,姑娘心慈人善,往后一定会飞黄腾达……”
沈轻稚打断他的话:“公公可莫要替我许愿,我担不起这般前程,不过公公也得眼明心静,得看清楚人事,以后办事才不会出错。”
“我说的对吗?”
朱兴海心中再度打起了鼓。
沈轻稚那双漂亮的桃花眸子眼尾带笑,可那眼眸深处,却似氤氲着无边寒潭,透着一股子让人哆嗦的冷意。
言笑之间,摄人心魄。
朱兴海心中杂乱纷呈,却最终不敢再轻描淡写,他对沈轻稚低下了头:“是,姑娘说的是,我一定会谨记姑娘教诲,仔细行事。”
“不让姑娘白白为我操心。”
沈轻稚这才笑了:“朱公公,孺子可教也。”
她说着,看也不看一声不吭的李大山,领着戚小秋翩然而去。
待她们身影消失在琳琅珠帘中,李大山才僵硬着脸开口:“你何必……”
朱兴海脸色微变,呵斥道:“闭嘴。”
李大山面色变了又变,最终还是忍不住道:“你别忘了,是谁提拔你上来的。”
朱兴海却冷笑一声,瞥了他一眼,道:“她提拔你上来,却把你当个面团肆意磋磨,这一次咱们两个在前面打前锋,得到了什么?”
他顿了顿再道:“再说,我们这差事原也不是因她而来,都是皇后娘娘开恩,太子殿下仁慈,你可别忘了这些。”
说罢,他看也不看李大山,快步向前走:“你要不想好好在春景苑待着,你自己作死去吧,别拉上我。”
“我还得尽心尽力为贵人们当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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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轻稚上午的课上得异常平顺。
今日是学琴,教授琴艺的是乐司的琴博士,她琴艺出众,教授细心,沈轻稚便听得很是入迷。
自然,她能感受到其余几位或有或无的目光,她们或是好奇、或是嫉妒、亦或者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妒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