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中郎君名李客,常年行走在外,同粟特人做生意,对绵州的家事甚少插手。而大郎李凝、二郎李白乃是原配娘子所出,李白出生两年后,她便病逝了。③
如今的王氏是继室,育有一子怜奴,一女明悦。
提到那个只会赔钱的纨绔长子,王氏便来气,但最让她忌惮的还是二郎李白。
这个孩子跟李客太像了,任侠义气,热衷于剑技,这几年在外游历,听说还作出了不少脍炙人口的诗文,已然小有名气了。
王氏烦闷地皱着眉头:“二郎来信说要回家,人大概什么时候能到?”
她从家中带出来的女客奉上一杯茶,笑道:“从江城回来,再怎么晃晃悠悠,这会儿也该入绵州了。”
女客正说呢,外头管事脚步匆忙:“娘子,二郎到镇上了。”
王氏挥挥手。
他还是回来了,想为她的怜奴计长远,就不得不行险着。
李白可不知道,家中这位继母正在算计他。
他带着七娘风尘仆仆赶回来,此刻却被一个六七岁的孩子横身拦在了府门外。
李白有些头疼道:“怜奴,你拦在这里,兄长怎么进去?”
这位府中最小的郎君也不知整日被灌输些什么,看向李白的眼神里带着不屑,还有一丝丝嫉恨。他叉着腰道:“你才不是我兄长,我阿娘只有我和阿姊两个孩子!”
李白毫不在意:“行,你躺着吧。七娘,我们跨过去。”
七娘跃跃欲试,迈开大步就要往怜奴脸上踩。李白连忙将人托举起来,看着她小脚在空中胡乱比划。
李白悄声附耳道:“我吓唬他的,你怎么真踩啊。别忘了,我们此次回来是要州县开具家状的,别惹事。”
七娘叹气,再看向怜奴的眼神,带着一种菩萨般的光辉。
怜奴并不收敛。
他整日里听阿娘的话,埋头苦读、练剑,就是因为阿耶最喜欢这样的孩子。可是只要有李白在,阿耶似乎总看不到他。
李白有什么好得意的!二十多岁一把年纪,还整日游荡在外头。
而他才七岁,就会背《论语》了,阿娘说了,像他这么聪明的,在青莲镇都没人比他更优秀,一定能轻轻松松就胜了李白。
怜奴心中得意,伸出小手指冲李白勾了勾:“你不是很厉害吗?可能七岁就背《论语》?”
李白差点被逗笑了。他憋着劲儿摇摇头:“不能。”
怜奴鄙夷:“切。”
七娘听得拳头都硬了。
阿郎既然抹不开面子欺负小屁孩,那就换她去欺负!反正她才六岁!
七娘上前一步:“你要背论语是吧?我家阿郎没工夫,我陪你背。”
怜奴:“你谁啊!”
“李白的剑童。”
怜奴还是头一回听说家里有这么号童仆,反应过来之后,便觉得被羞辱了,拍着门板道:“比就比,谁怕谁!你来背……八佾第三!”
七娘扬起一个嘲讽的笑容,流畅道:“子谓季氏,八佾舞于庭,是可忍,孰不可忍也!……居上不宽,为礼不敬,临丧不哀,吾何以观之哉?”
他们争执之间,已经有人认出李白,凑上前来看热闹,此时听到七娘背的滚瓜烂熟,都忍不住鼓起掌来。
七娘得意地扬起下巴,向李白去讨要夸夸。
李白扶额:他怎么觉得越闹越大了呢……
怜奴眼见七娘风光,哪里肯让,当即也让七娘指了一篇,自己背起来。周围人越来越多,他背着背着打起了磕巴,然后就慌了。
七娘像老夫子一般摇了摇头,语重心长道:“你知道吗,像《论语》《孝经》这种启蒙书,我都是四岁时候背的,记得很牢,忘都忘不掉。七岁?”
“你不行,弱爆啦。”
这一句不行,彻底惹怒了怜奴。
他看七娘一直抱着剑,便挑衅道:“你说你是剑童,可敢与我比比剑技?”
旁边有乡人悄声道:“小女郎,别应。李家小郎君习剑一年,有他阿耶之风,你打不过的。”
有人也从旁劝说李白,而李白此刻只想捂脸——
真怕怜奴被打的太惨。
李家门前乱糟糟的。
这时候,怜奴接了仆从们递来的小木剑,趁七娘不备,便一剑刺过去。
七娘生气了,借着李白的青莲佩剑剑鞘一挑,把那木剑挑飞三尺高,而后以剑柄击中怜奴的肚子,借力将他向后推去。
怜奴一下子就摔进了匆匆赶来的王氏怀中。
七娘道:“你连剑童都打不赢,有个毛的阿耶之风。”
“文不成,武不就,快回你阿娘怀里哭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