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渭河目光微远,薛恪这样的贪生怕死之徒,想要找一条活路,前来广阳县找他,看起来合乎情理。
他一直让人盯着薛恪,薛恪与他说完陈家村的事之后,就一直住在他安排的院子里再也没有出门。
按理说他应该安心,至少薛恪没有给他找任何麻烦。
张渭河微微皱眉,可这种感觉就像是眼看着敌方安营扎寨,却不知道他们在练什么阵法。
他就是觉得这一片平静背后,藏着什么危险,是他现在还没有想到的。
张渭河收回目光转身向军帐中走去。
大约是因为一切都准备妥当,唯一让他挂怀的就是这桩事,所以才会反反复复地思量。
现在他愈发确定谢大小姐就是广阳王后人,就更加担心谢大小姐的安危。
谢大小姐在代州会不会出什么差错?
宋羡知不知道谢大小姐的身份?这次让谢大小姐来八州之地,宋羡是否有别的意图?
“将军,”庄兴快步走进军帐,“宋将军送来消息说,太原府那边有动静,伪王可能想要在杜琢来之前,出城攻打宋羡。”
这在宋羡和张渭河的预料之中,伪王动手的那一刻,他会与宋羡一起合围伪王兵马,就算不能一举擒拿伪王,也将他牢牢围在太原府。
“下去准备,”张渭河道,“听宋羡的消息,随时出兵。”
……
代州,王家村。
虎子蹲在小泥炉前,一直不停地吞口水,眼睛中都是晶晶亮亮的光芒,他用手背狠狠搓了搓眼角,总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村子里有人肚子疼,辰阿姐用黍米磨成粉让他们服下,虎子在旁边看着别提多羡慕了,想着若是他肚子疼就好了,这样他也能吃上黍米粉。
跟着辰阿姐跑了一天,虎子就要回家,没想到辰阿姐拿出了泡好的黍米,说要给他做黍米饼子。
虎子没吃过黍米饼子,不知道那会是什么滋味儿,但光是想一想就觉得肯定极为好吃,尝上一口,保准一辈子都能记得。
陈仲冬看着狗子,不禁觉得好笑,旁边的陈咏胜清了清嗓子:“笑什么?去年你辰阿姐回陈家村之后,每次在灶房里忙碌,你还不是这样,蹲在门口说什么也不肯走,与黑蛋几个争着抢着闻香气。”
“那不一样,”陈仲冬不想在虎子面前丢了颜面,心中还有要炫耀的意思,“我们那是稻米饭。”
虎子听得一怔,转头望着陈仲冬:“什么饭?”
“稻米,”陈仲冬道,“用稻米做的饭。”
“我也吃过,”虎子道,“稻米。”
陈仲冬摇摇头:“一锅稻米饭,里面不掺别的,没有米糠,没有麸皮,我能吃三碗。”
虎子不敢置信地道:“让你吃三碗?”
陈仲冬更加得意:“为何不让?二叔比我吃的多,要吃四碗。”
虎子又将目光落在陈咏胜脸上,仿佛在看天上的神仙。
陈仲冬提及这个自己也饿了:“阿姐还炖鸡肉给我们吃,鸡汤可以下面条,还可以泡饼子。”
“我阿姐会做的可多呢,将稻米饭压成饼,放在锅里煎的金黄,吃起来脆生生的,阿姐煮的面也好吃,先煎一个鸡蛋,再加滚热的水,煮一会儿汤都是白色的,那汤煮出来的面条别提多香了……就连宋将军也经常去我们村子里吃饭呢。”
陈仲冬感觉到自己的口水涌了出来。
王家村的人脸上露出羡慕的神情。
陈咏胜忙解释:“辰丫头就爱摆弄这些,开始我们卖药材的银钱都用来买粮食了,辰丫头说,什么都没命重要,我们也经了几年的战乱,村中活下来的人都瘦得不成样子,上山采药,爬到半山腰就累得走不动。”
“后来吃饱了饭,人也壮实了,一口气能跑好几个来回。”
王家村的人听了太多陈家村的故事,每次陈家村的人来,他们都习惯性地跟在周围,听那位谢大小姐和陈里正说话。
一开始只是好奇,后来觉得惊诧,听他们说采药材做药纸,给官药局熟药,还收了羊毛做毛织物。
一个小村子忙忙碌碌捣腾了半天,做的毛织物都卖了出去,只留下了一双毛袜子,一顶帽子。
听到这里,王家村的人会心一笑,如果是他们也会如此,谁舍得穿戴这东西呢?能吃饱就好了。
后来听到陈家村的人买了布,修葺了房子,盖了更大的熟药所,买了牛和骡子,还在几个州做了货栈,与西北的人做买卖,简直就像是一场梦似的。
但这不是梦,是实实在在发生的事。
如果陈家村的人没有做货栈,哪里来的银钱屯黍米,怎么可能将这些军备送来忻州。
等到谢良辰和带着镇州的村民走了之后,王家村里不少人去问过他们的里正,镇州村子能这样,我们也能这样吗?
现在王家村已经将谢良辰和镇州的村民和战事分开了,不再有什么恨意和隔阂,只觉得谢大小姐是真真正正有本事的人,那位宋将军也是个一心一意为百姓着想的好官。
这可比那些官员来村中与他们说的那些话实在多了。
那些官员说给他们米粮,免他们赋税,只要打了胜仗,就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