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你你…你怎敢如此放肆?怎敢如此胆大包天?你说这些,可对得起守真?对得起他待你的一片心意?”
沈玉娇心下涩然,垂着眼睫,苦笑呢喃:“正是对不住,才觉放
不下。”
倘若她是那等毫无心肝的,早拿了放妻书跑了。
正是有情,才被束缚。
想到这,她问王氏:当年母亲不肯改嫁,也是念着公爹的情意吧。⒙[(”
王氏不防她这一问,表情僵凝,而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她当年,为何不改嫁呢。
也无外乎三个字,放不下。
放不下裴蘅之的情,放不下裴府这堆烂摊子,放不下年幼的儿子……
且她也没什么想嫁的人,不如留下。
这一留,就是一辈子。
之后也不是没有后悔过,毕竟漫漫长夜,孤枕难眠,是人,都会觉着寂寞,哪怕有个可心可意的人,说说话也好。
但已经过了这些年了,后悔也没用。
自己选的路,只能咬咬牙继续走,若是中途撂挑子,反倒惹人笑话。
可若叫她下辈子再选,还守寡吗。
王氏迟疑了。
太苦了。
这大半辈子,熬得太苦了。
可是旁的人都是这样熬过来的啊。
那么多牌坊都立着呢,那么多节妇的传说都传扬着呢,她怎能熬不住呢。
她咬牙熬下来,觉得自己总算要熬出头了。
可现下,这沈氏却告诉自己,等她放下了,她就不熬了。
凭什么啊?这沈氏凭什么能不熬?说撂挑子就撂挑子呢?
王氏脸色灰败,心下蓦得生出一种恐慌,就好似她这一生看似正确的坚守仿佛一个笑话,即将被打碎。
她不甘地看向沈玉娇:“你怎能如此无耻,说出这种话?亏得你也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女儿,竟然这般不守妇道,无法无天?来人,来人啊,去将沈夫人请来,我倒要问问看,她是如何教出这种女儿来的。”
外头的婆子婢女踌躇着,要进来。
沈玉娇冷淡瞥了一眼,那些仆妇便迟疑了。
王氏这些时日病着,府中已是沈玉娇掌家。
且未来这裴氏指望的小郎君,是沈玉娇所出。
王氏怎感受不到权力的偏移,心下大恨,连连冷笑:“好,好,真是好得很。”
“你我本不必弄得这般难堪。我带孩儿来闻喜前,就定下决心,倘若你愿与我平和相处,我也愿替郎君,为你养老送终,让棣哥儿在你膝下承欢。但你这些时日的作为,实在令人心寒。”
沈玉娇深吸了口气,“或许也得与你道声谢,若非有你前车之鉴,我也许便一门心思安分守寡了。”
稍顿,她偏过头,视线在那些密密麻麻的冰冷牌位停留片刻,又落向面前这仿若半人半鬼的暮年妇人身上,清婉眉眼缓缓舒展,一片坚定的沉静。
“现在我可以确定了,我不想变成另一个你。”
或是这祠堂里的一块牌位,城门楼下的一块牌坊,节妇册上的裴沈氏。
余生,她想做一回沈玉娇。!
至于体贴人?她瞪他、凶他,他都高兴,若是能体贴他一会儿,他怕是要美上天了。
可见从前那一套对媳妇的标准,在遇上那个人之后,便再无任何标准,以及底线。
这要放从前,有人说他之后会追着个带娃的寡妇跑,他定会打烂那人的嘴,可现下……
“唉,反正你只要知道,我这是郎当做蒲苇,妾当做磐石,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1]”
谢无陵一本正经地说着,可他那双桃花眼生得多情,再正经也显得不大正经。
沈玉娇偏过脸:“谁叫你这样乱改诗的。”
谢无陵笑笑:“我没写诗的墨水,便只能拾人牙慧,改一改了。”
沈玉娇:“……”
这般厚颜无耻,也只能是谢无陵了。
一盏茶喝完,沈玉娇送他出门。
临走时,看着谢无陵抱着棣哥儿的亲热劲儿,还是忍不住劝了句:“别守着了,你也老大不小了,还是寻个人,成个家吧……”
她实在不
知何时才能放下裴守真,更无法给谢无陵一个确切的承诺。
他已为她蹉跎这些年,实在不忍再见他继续苦等。
谢无陵却直勾勾盯着她:“别劝了,若我是个听劝的,在金陵就已放下了。”
沈玉娇噎住,再不知该说什么。
谢无陵低头,捏捏棣哥儿的脸:“你在家多哄你阿娘笑笑,笑一笑,十年少,你想不想你阿娘长命百岁?”
棣哥儿点头:“想!”
谢无陵:“那就多哄哄她。下回伯父来看你,再给你带些好玩的。”
棣哥儿:“好。”
这日送走谢无陵,棣哥儿即刻被王氏唤了过去,而沈玉娇则是被李氏拉进了屋里。
李氏问了一堆话,见女儿只闷葫芦似的不言不语,不禁急了:“你到底怎么想的?难道还不死心,真的要与那谢无陵在一起?那你对得起守真,对得起棣哥儿么?”
沈玉娇怔住了,她抬头看向面前的母亲,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