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肩上,随着呼吸,贴在后背的胸膛平稳起伏。
玛蒂诺睡着了。
“你竟敢将武器对准圣徒阁下。”阿诺德看向跑至跟前警惕的哨兵。
二十来岁的哨兵比他要高上不少,穿着中意大利联合省的呢子军服,手里的武器正对着两人。
阿诺德只是直视对方的眼睛,单手拖好背上熟睡的人,将手提箱伸了出去:“带我去圣马力诺共和国。在联合省范围出现了对上帝不敬的异教徒,你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从手提箱里翻找出了文书,哨兵立刻心怀虔诚垂头作祷:“是,阁下!”
阿诺德不需要介绍自己的身份。
他是护教者,背着遇袭后受上帝保佑的圣徒,他们奇迹般从死亡列车上幸存,跨越了平原重返人世。
这难道还不能算神迹吗?
***
房间中温暖如春,挂着的壁画是文艺复兴时期某位大家的手笔,虽然和房间奢靡的氛围格格不入,依旧被主人视为地位的象征强行挂在了这里。
贵族装扮的男人亲自往玻璃杯中倒上半杯清水,推到桌子的另一边。
“我们迟早会惩戒那些胆大包天的异教徒,待您回到罗马,请务必将我的决心转述给上帝,圣徒阁下。”
玛蒂诺没接那杯水,他看向了身边的阿诺德。
“上帝会聆听每位信徒的内心。”
阿诺德把玻璃杯放到玛蒂诺手里,他终于开始慢吞吞喝了起来。
贵族虚着眼,打量着桌边的圣徒和护教者。
是他之前见过的圣徒没错,以他的地位不足以和圣徒说上话,只记得远远望去,那个年幼的玛蒂娜将手放到跪在身前的老人头上,细声细语说着祝福。
和教皇如出一辙,神职人员的傲慢隐藏在信仰中,肉眼是见不着的,因为其他人早就默许了之中的天堑。
眼前短发的圣徒看不出什么,倒是她的护教者身上全是熟悉的做派。
圣徒在动乱中听见了上帝的指引,于是带着护教者远离了死亡,而上帝是公平的,祂与偏爱中指出了活路,也让圣徒承担了代价。
护教者是这么解释的,所以圣徒在这段时间一直处于混乱中,分不清耳边萦绕的声音来自人间还是天堂。
被吓得魂不守舍还能扯出一
大堆说辞,这样的态度确实是教会没错。
贵族没觉得被冒犯,甚至庆幸他们没死在火车上。这就是中立小国的弱势之处了,要是教皇国真的拿这个说事,他们毫无办法。
表达完自己的来意,贵族也就不再逗留,告诉他们已经通知了教会,不出几天就会有人来接应,离开了房间。
没人察觉,贵族身边的扈从留下了一小瓶紫色的药剂,被阿诺德以倒水的动作收进了口袋。
见没人了,玛蒂诺才开口:“他说了什么,阿诺德?”
阿诺德拿出那瓶药剂:“他让你帮忙告诉上帝一些事。”
“我、我和上帝不熟……”
“过不了多久,教会的人就会找上来了。”阿诺德看向他,“我说过的,如果被教会发现你不是玛蒂娜……”
“我们会死。”
不,是你会死。
阿诺德没有纠正玛蒂诺的这点错误,将那瓶药水放到了桌上:“我不清楚他们之中有没有人听过你的声音,这是解决办法。”
他知道这么说玛蒂诺多半是搞不懂的,这几天他发现了,玛蒂诺很缺乏常识。
他不清楚用餐的规矩,拿着桌上的白葡萄酒就往嘴里倒,在院子里看到没被园丁注意的菊花直接摘回了房间,还想送给阿诺德。
阿诺德只能一条一条教他。
吃饭的时候男女得分开坐,你不要跟着我一起。
桌上的酒是习惯摆上去的,你不要碰,清水和茶在另一边。
菊花是忌讳的花,即使你觉得好看摘下来,也不要拿给别人。
玛蒂诺没多少自己处境的自觉,对好多事都充斥着好奇,阿诺德说什么他就信什么。后来还抱着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书,想让阿诺德教他认字。
现在没那个时间——得到这样的回复后,玛蒂诺也不沮丧。
“反正晚上你也没有其他事情要忙,请给我念念上面的故事吧?”
那不是什么故事,甚至不是用意大利语写的,收藏这本书的贵族估计也没翻过,这是一本德语诗集,出自萨克森-魏玛公国的枢密顾问,冯·歌德。
玛蒂诺分不清意大利语和德语,他只听到金发男孩用沉稳内敛的音调念着,念完了,玛蒂诺问这首诗的名字。
“《马林巴德哀歌》。”阿诺德回答完,说,“现在你得睡觉了。”
因为阿诺德的语调完全不像在念诗,语气平板无波,玛蒂诺一点没搞懂这首诗讲的是什么:“等我学会了这门语言,也念给你听呀。”
这么说完,他闭上了眼。
除了好奇心外,他完全听从阿诺德的所有安排。
现在也一样,玛蒂诺直接拿起了那瓶药剂:“喝掉就好吗?”
阿诺德只是看着他的动作,这似乎被理解为了默许,玛蒂诺揭开盖子,仰着头就要往嘴里倒。